“什麼?”約書亞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那幅畫,是真跡。你可以過去看看。”
沒有人能否認親眼看到原畫的沖擊力。在開闊的畫布上,粗壯的橄欖樹幹彷彿結實的手臂那樣青筋畢露,伸展開銀色的枝丫,翡翠一般的葉片點綴其上,四季常青,如同不朽的古老王座,擎起一片蒼翠的傘蓋。在細長綠葉的掩映下,一名少年高坐於樹梢,光著兩只腳蕩來蕩去。他看起來纖弱而瘦小,雙手捧一頂月桂枝編成的王冠。在他手指觸及的地方,草木枝條煥發出金光,真正字面意思的金枝玉葉。
樹下的少年抬頭仰望。他那神情,彷彿不是在望著另一個孩子,而是凝視夜空中的月亮,莊重虔誠,炯炯有光。他的身體有微微前傾的趨勢,似乎正要飛起來迎上那頂從天而降的桂冠。
約書亞問:“你知道這幅畫畫的是什麼故事嗎?”
約瑟芬輕輕撚動著掛眼鏡的珠繩:“先知正在向少年預言,他將成為歷史上首個被受神祝福的的人王。”
“可是為什麼先知和人王都是少年形象?”約書亞好奇,難道先知不應該是睿智長者的模樣?
“因為彼時,他們都尚未長大成人。或許起初只是少年人之間一句玩笑,或者一場無傷大雅的遊戲,誰知最後竟成了真。”
關於這位人王的故事,約書亞曾在羊皮捲上讀到過,只是當時並未留下很深的印象。他的故國名叫示劍,並非他所初創,但他是第一位被白神認可的人類君主。因為他的王冠來自於神明的恩典,他便將對白神的信仰寫入國本律法。他在全國上下大興土木,修建了無數約幕,鼓勵百姓例行參拜。他打著聖戰的旗幟,四處討伐那些信奉異神的國度,並強制令其改弦易幟,皈依白神。
在末日浩劫中,他的國度差一點被摧毀,多虧了白神庇佑,人類最終得以戰勝魔龍。
在那之後,他的王國又持續了許多年。他的繼任者們也將傳教當作自己當政期間的第一要務,繼續開疆拓土。
只是最終,和所有曾經存在過的偉大帝國一樣,遼闊的疆域超越了統治者威名能夠震懾的範疇,即便利用嚴刑峻法來逼迫所有的民眾跪服順從,可這種做法終究是揚湯止沸。隨著信仰之力日漸稀薄,白神留下的祝福自然湮滅,各懷鬼胎的教派林立,對教義的解讀也眾說紛紜,紛紛打著自己才是正統的旗號,將信仰當做爭權奪利的工具,示劍就這樣逐漸消失在歷史的煙塵中。
這個古國如今的遺址,就在約書亞殺死魔龍的那片沙漠。
約瑟芬道:“這是幅名畫,外面周邊産品很多,在迦南俯拾皆是。”
一切都說得通了!難怪他和崔斯坦都夢到過這個,原來是幅名畫,可能外面夢見過相同場景的人多了去了。
約書亞問:“既然這幅畫那麼有名,為什麼羊皮捲上對示劍古國的歷史都有記載,卻獨獨沒有提到它?”
約瑟芬面色微微一白,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嗯……大概是羊皮卷的編纂者覺得不重要吧。畢竟只是少年兒戲。”
他們離開畫廊,又到別的地方看了看。約書亞很珍惜這樣的機會,藏書閣禁區裡寶物太多,不是天天都能進來賞玩的,更別提還有大天使作陪,有問必答,有求必應。
但他畢竟不是悠閑散人,還有重任在肩,虐殺維克多的兇手還在逍遙法外,天氣區仍不知所蹤,加百利之鏡並沒能給他提供有用的線索,在藏書閣裡又已經耽擱太久,他必須忍痛告辭。
約書亞離開後,約瑟芬抄近道返回道加百利之鏡前,伸手一揮,上半部分小一些的稜鏡開始閃爍光芒。
“光輝的加百利啊!請寬恕我不該有的好奇心。只是他剛才確實暴露出一絲退怯,我擔心他並非我們所想的那個人。”她對著鏡子喃喃自語。
很少有人知道加百利之鏡的上半部分是可以用來看人的。它能洞悉一個人的過去、現在與將來,前提是被看之人必須是自願站在鏡前。
稜鏡同樣有三個側面,只是比下半部分要小一圈,被看者站在哪一面前,那一面就是現在之鏡,剩下的左右兩側分別為過去之鏡和未來之境。
約瑟芬來到約書亞剛才所站的位置,揭開事先佈下的迷陣,真正的稜鏡才顯現出來。
任何經加百利之鏡檢視過的人或回答的問題都會留下記錄,大天使要做的,就是回溯一下剛才的畫面。
現在之鏡上,是她所熟識的約書亞,過去之鏡上,是一名身穿灰袍的小修士,正低頭在一本本子上畫畫,而未來之鏡上卻一片空白。
約瑟芬道:“怎麼回事?難道卡殼了?”
她簡單粗暴地用拳頭在上面狠狠砸了兩下,就像修理訊號不好的雪花電視。
鏡面上光芒再次開始閃爍,可半晌之後,還是那些畫面,未來之鏡上也是一如既往的寂寞空白。
“我的白神啊!莫非真的是我們弄錯?主神說得對,祂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