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敏銳地在牧群中捕捉到不一樣的東西。
雖說韋瑟維爾大體上都長得一模一樣,擠在一起就像一群斑馬一樣首尾難辨,但他還是一眼就發現了那頭混在牧群中的雙角獸王。
於此同時,伊娃也正用一雙空濛的灰色眼睛戒備地盯著他,無論它走到哪裡,是在採食亦或只是空遊,一隻在它龐大身形的襯託下顯得相當微不足道的灰眼珠始終朝著他的方向。
約書亞道:“我最近正好得閑,聽說你這裡需要幫手,就來看看能做些什麼。”
維克多很是感激。確實,自從那頭韋瑟維爾暴斃後,他一直忙於善後,分身乏術,已經很久沒有清點過整個種群的數量,這一片周圍的雲海也啃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出發去尋找新的牧場。
“不如,你幫我從後面趕一下它們,確保沒有一頭掉隊。”
浩浩蕩蕩的風鯨群落開始遷徙,維克託在正前方帶隊,手裡的曲柄牧杖時不時輕輕敲打遊離在隊伍邊緣的風鯨脊背,順便清點頭數。約書亞在後壓陣,眼角的餘光卻一直觀察著維克多的一舉一動,似乎在有意模仿。
他瞅準時機,選擇一個維克多背向他的時刻,迅速按住一頭雄性韋瑟維爾的腦門,將一縷黑氣打了進去。
巨獸沒來得及發出一線聲響,便立即變得像傀儡那樣安靜,眼球迅速蒙上一層翳,行動也遲緩下來,任由其它家族成員從旁超越。
約書亞又輕輕拍了拍手,它便聽話地跟上,堪堪綴在最末,似乎隨時可能掉隊。
前方獸群的腹地傳來一聲高遠而悽厲的悲鳴,他認出那是伊娃的聲音,那頭令他垂涎三尺,萬中無一的雙角獸王。
可是下一秒,曲柄牧杖卻伸到他的眼前,勾住他的脖子。
“你不是約書亞。”維克多的雙目噴出憤怒的火星,“說,你是何人?為什麼要冒充他的身份?”
約書亞冷笑一聲:“是什麼出賣了我?”
“早在伊娃盯著你起我就開始懷疑。約書亞曾到過這裡,它從未對他如此警惕。”
維克多說著,一邊繼續用牧杖限制他的行動,一邊朝那頭韋瑟維爾飛去,檢查它的情況。
“你對它做了什麼?真正的約書亞絕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它們的事。”
他搖了搖頭,頭發上月光一樣的暖銀色居然褪去,露出底下的黑色,背後翅膀上騰起兩團黑霧。
“你說我不是約書亞,可你看看這張臉,我不是他又是誰?”他的聲音裡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森冷。
維克多震驚地望著這張沒有任何幻術遮蓋的面孔:“你究竟是誰?”
他反手握住脖子上的牧杖,那堅不可摧的粗木法器竟像柳條一樣軟化下來,軟趴趴地掛在身上,被他輕易甩脫。一股藍黑色的濃霧頃刻從他掌中湧出,摧枯拉朽地撲向大天使。
維克多收回法器抵擋,那法器在他手中又變回堅硬如鐵的曲柄牧杖,兩下相撞發出金石錚鳴。緊接著雙翼輕點,掠到一邊,揮動牧杖重重砸在他後腰上。
約書亞吃痛身子一斜,不提防撞到旁邊的韋瑟維爾身上,維克多兩指相對,放入唇間打了個呼哨,那頭韋瑟維爾立刻一記“神龍擺尾”,狠狠將他掃了出去。
冒牌約書亞在空中張開翅膀穩住自己,臉上冷不丁浮起一抹微笑,陰森森的,就像是有人用鐵鈎鈎起他的嘴角。
“我本來只欲問你借幾頭,現在想想,不如一鼓作氣全都借了更省心,你說是不是?”
他忽然隱去身形,轉眼又出現,離維克多是如此之近,近到伸手就能掐住他的脖子。
大天使麵皮紫漲,喉嚨裡不斷發出“咔咔”的窒息聲,持曲柄牧杖的手卻在背後悄然舉起,出其不意地射出一道閃電——原來,他的本源之力是雷電!
維克多平時不顯山不露水,讓所有人都相信他就是個被放逐到世界盡頭的末流大天使,一個胸無點墨的牧人,一個沒有半點脾氣柔順似水的溫和派。然而潘瑞戴斯又怎會真讓一個身無長物的人成為執掌一方的大天使?他剛才的隱忍不發只是為了看看自己的對手究竟有多少實力。
黑發約書亞松開手,露出一個棋逢對手的笑容:“潘瑞戴斯居然把一個能夠控制雷電元素的角色安排在這般不重要的位置上,嘖嘖嘖,可悲可嘆……”
他的手臂被閃電擊穿,橈骨上出現一個焦黑的大洞,他細細端詳那個傷口,嫌惡地皺起了鼻子。
維克多用手裡的牧杖指著他道:“還不束手就擒?要等我把你全身都燒出窟窿嗎?”
約書亞動了動受傷那隻手上的手指,一根肉紅色的血線就從傷口頂端垂落,如同縫補衣物那樣穿針走線,隨後,源源不斷的肌肉筋脈開始沿著相同方向生長,裡面的骨頭也迅速長攏,直至連面板也癒合如初,看不出一點受過傷的痕跡。
“你……為何會有如此強的自愈能力?”維克多震驚地望著他的手臂,光潔細膩,宛如新生嬰兒。
“噫,我最討厭剛才那種場面,血糊淋剌,既埋汰又惡心,在閣下面前有失得體,慚愧慚愧。”他微一欠身,彷彿真感十分抱歉,繼而抬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大天使,臉上的笑容純真無害,卻莫名有一種令人寒毛倒豎的壓迫感。
“言歸正傳,我好好同你商量,你是借與不借?”
“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維克多雙手握緊了牧杖,指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響。
“也罷,事到如今,索性再麻煩你幫我傳個話吧?冤有頭債有主,也好讓他們知道,借走的東西該向誰討還。”他惋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