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倒回床上,雙手捧著肚子,眼睛神采奕奕地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嘴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卡梅拉明顯覺得她灰敗的臉色一掃而空。
既然她心情不賴,那是時候向她提出自己的請求,這也是她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她清清嗓子,脆脆地喊了聲:”母親。”
”嗯?”
”我想跟您說件事。”
”我聽著呢。”
卡梅拉深吸一口氣,雙手惴惴不安地捏成拳頭:”我不想再當您的眼線。”
路西法轉過頭來,紅寶石一般的雙眼盯著她,不怒自威:”告訴我,為什麼?”
卡梅拉想了想道:“他明知我一直在暗中留意他,卻從不避諱我,把我當成是他小隊中的一員。他們坦誠接納我,我不想以這種見不得光的居心與他們相處。而且約書亞為人坦坦蕩蕩,實在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再盯下去也沒有意義。”
“我是讓你去盯著他的秘密嗎?我是讓你把他的一舉一動都告訴我,還有那些在他周圍的人。”路西法依舊一動不動,似在等她自己退縮。
“有什麼區別?反正我不想幹了。既然他們真誠待我,我必也以真誠相報。從現在起,你將不會從我這裡獲得關於他們的任何訊息。如果這件事誠如你所說那麼性命攸關,就請你親自盯梢。”
卡梅拉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敢頂撞母親。而且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開了頭,就趁著這股莽勁兒把本來不敢說的也一起說了。
”此外,我已決定,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既然你授意我跟定他們,那他們的利益必定是我優先遵循,請原諒我以後對您的召喚恐怕要滯後回應了。而且我想在上面長住下去,生活費可以減半,因為我已提交了珀迦託雷的公寓申請。”
”以後也不準備回來?”
”至少有很長一段時間。您有那麼多女兒,少我一個應該不會有什麼感覺。”
卡梅拉今天穿一件黑色連衣裙,是在人間執行任務時娜塔莎幫她挑的,她一直對晦天使“豪豬風”的穿著打扮頗有微詞,不是這兒鉚釘就是那兒倒刺,背後還總背個箭囊,也不嫌戳得慌。
她的頭發在腦後梳成一個高高的馬尾,沒有像過去一樣編成蠍尾辮,而是如一匹黑色絲綢那樣平直順滑、凝光洗練。興許是剛才被獵魂獸撲在地上玩耍,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裡混進幾根草枝。
路西法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垂下眼簾,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輕嘆:“你聽聽你說的,這才去了幾天,怎麼連穿衣、說話、行事,都和他們一樣了呢?”
她慢慢支起笨重的上身,靠在一邊床柱上,又示意卡梅拉坐到自己跟前,松開她的頭發,幫她一根一根拿掉草枝,又重新編上,以黑爾的方式。
“今天的頭發,是娜塔莎幫你弄的嗎?”
卡梅拉點點頭。
路西法笑了起來:“果然很有她的影子。”
重新編好蠍尾辮,她讓女兒轉過頭來面對自己。她的態度出人意料地和藹,沒有一絲責怪:“知道嗎?我很高興你主動跟我提這件事。
“我也很喜歡今天見到的你,煥然一新的風格,從裡到外都是我不曾見過的卡梅拉。你是我的女兒,你當然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嘗試各種發型、穿著、乃至生活方式,結交新的朋友,選擇自己的立場。我是你的女王,但更是你的母親,我不會命令你必須做什麼或必須不做什麼,我只會感激我看到的一切,為你的成長而欣喜若狂。
“所以,我的女兒,想做什麼就盡情去做吧。你不想當我的眼線,不想再向我透露任何約書亞的事情那就不做。我只希望你記住,黑爾是你的家,你的母親、姐妹和獵魂獸在這裡等你,若有一天你回家,她們會很高興見到你,就像你從未選擇離開一樣。”
卡梅拉感覺眼眶熱熱的,眼淚在裡面打轉。她不想哭的,她一直覺得哭太軟弱,可自從整天和小湯米那個哭包混在一塊兒,她感覺自己的淚點正急劇下降,現在已經變得比海平面更低。
路西法見哄得差不多了,女兒渾身的毛刺都已撫平,終於圖窮現匕:“老實和我說說,你和誰墜入愛河了?”
卡梅拉:“……”
”我是你母親,你瞞不過我的。什麼以誠相待、親如一家、優先遵循等都是屁話,像你這般年紀的小姑娘,忽然著裝風格大變,扯起什麼要搬出去住,只可能是一個原因——你戀愛了。好了,告訴我,他是誰?”
卡梅拉不敢說出小湯米的名字。
”讓我猜猜,是約書亞嗎?”
晦天使女孩搖了搖頭。
”呼,幸好,這樣就省去一半的麻煩。”路西法看起來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