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翼8）
“始神之所以為神，是因為祂們建立了生命的秩序。
“太初之時，祂們是世界上唯二有靈的存在。祂們本是一對孿生兄弟，將世界一分為二，各佔一極。但那時祂們還不能被稱為神，因為沒有人崇拜。祂們中較年長的那個掌握了光、水、土三種魔法元素，弟弟則掌握了剩下的三種元素：暗、雷、風，祂們的能力是互補的，這就註定祂們基本不可能戰勝彼此。只有一樣元素是祂們可以共同控制的，那就是火，因為它可以由光和雷轉化而來。
“祂們的能力不分伯仲，更遑論誰做誰的主宰。祂們就代表了世界的兩極，互為表裡，既相生相剋，又相輔相成。這個世界不能沒有白神，也不能沒有黑神，因為黑夜讓你明白白晝的可貴，因為死亡讓你更珍惜生命，驕陽的炙烤讓你感受到溪水的甘美，淩冽的雨雪讓你知道陽光的溫度……
“直到人被創造出來以後，始神們才意識到自己的威力，才明白受人供奉的代價是把自己變成一支火炬，無休無止地燃燒自己，直到將生命之火燃盡。
“白神由於能給人類帶來生命和希望，因此倍受推崇，而黑神卻只能帶來恐怖和死亡，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人類的盲目崇拜在兩位始神之間劃下嫌隙，並一點一點演變為決裂的天塹，直到最後爆發末日浩劫，黑神撕開大地釋放出可怕的魔龍，將所有人類文明付之一炬，白神不得不與親兄弟開戰，除路西法以外的所有初代天使都在那場慘絕人寰的大戰中隕落。
“現在你明白為什麼祂們都是始神了吧？”
在潘瑞戴斯之心的清輝下，崔斯坦身體動了動，往前挪一點：“那祂們如今又在哪裡？”
“末日浩劫後，白神就把自己關進潘瑞戴斯之心，不再過問世事，與巨龍的搏鬥幾乎耗盡祂全部的心力。而黑神不知去向，再也沒有露面，有傳言稱，祂在大戰的尾聲悄悄潛伏於巨龍體內，將自己全部的神力孤注一擲，結果被白神與巨龍一起鎮壓於黑爾地牢。”
崔斯坦沉默片刻，似乎仍在咀嚼這故紙堆裡古老故事泛黃的餘味，半晌又問：“兩位始神，祂們有名字嗎？”
“神是沒有姓氏的，人類的祖先把祂們稱為‘生’和‘死’。後來發現，祂們的能力遠超生死，才逐漸有了白神和黑神的名號。至於祂們用來稱呼自己的本名，可能早就湮滅在浩如煙海的史冊記錄中，難以追憶了。”
背光裡，崔斯坦的眼睛因崇拜而閃亮：“你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
約書亞轉過身去，望著半明半暗的天花板，喃喃道：“曾經，我也對無神紀元之前的那段歷史非常感興趣，經常去圖書館，央著約瑟芬把羊皮卷借我看……”
這一夜，約書亞難得地沒有做夢，醒來時，竟感覺神清氣爽。
偏頭看了眼旁邊床鋪上的崔斯坦。不知是早就醒了，還是徹夜未眠，此時正盤腿坐在床尾，欣賞牆上的掛毯。
約書亞對那幅場景已經脫敏，淡淡道：“還沒看夠？”
崔斯坦神情專注，彷彿牆上那掛毯活了過來將他捲入：“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站在樹下的那個孩子一定很快樂。”
“你從哪裡看出來的？”約書亞問。
說實話，這掛毯針腳粗糙，圖案模糊，實在與藝術品相去甚遠，更不可能看出人物表情。
崔斯坦卻言之鑿鑿：“因為他正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他們約定要一起完成一件事，一件十分偉大的事，足以載入史冊。”
約書亞微微一愣，旋即不以為然道：“你想多了，只不過是兩個小孩比賽爬樹而已。”
“不是的！”
“快換衣服。”他毫不留情地掐斷他的話頭，“今天上班再遲到的話，米蘭達非扒掉我一層皮不可。”
他起床洗漱，等他收拾停當準備出發時，卻發現崔斯坦還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盯著那張掛毯。只好十分煞風景地擋在他面前：“別看啦！下班回來再慢慢看，到那時，隨便你盯多久，我都不管。”
人間時週二上午八點整，米蘭達火急火燎地走進辦公室，羊毛卷紅發在她身後飄揚起來，像一片朝霞。
約書亞剛想開口，請求她再恩準自己一日假期，好去人間查詢關於“不死之人”的線索。不料大天使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一見他就招招手道：“約書亞，你跟我來一趟。”
他不明就裡地跟著她走出辦公室，來到走廊上。米蘭達原本在前健步如飛，卻猛然停住，轉身用一種怪異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
“週日晚上，你在哪兒？”
“在家。”
“沒有離開珀迦託雷？”
“天使姐姐，拜託！前一天晚上我才剛從黑爾回來，累都累死了好嗎？”
大天使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她挺直身板繼續趕路，一面走一面用一種冷冰冰的口吻說：“我帶你去見個人。”
約書亞跟著她七拐八繞地穿過好幾條走廊，又轉過好幾個彎，來到靈魂打撈部第217小隊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開著，裡面是一把背朝門的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新來的亡靈。
他穿著從靈魂凝華部出來時統一的白色長袍，後腦勺上花白的頭發捲曲。
第217小隊的隊長在向他了解情況：“你確定你看見的是一頭龍？”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它的形象無法被歸類進任何一種我所認識的生物。我只知道它長著橙紅色的雙眼，直視它就像直視太陽一樣，它渾身漆黑，翅膀張開時能遮蔽整片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