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起身倒一杯水,後知後覺杯子剛剛被自己捏碎了,既然喝不了水,索性出去吹風。
夜空繁星閃爍,明月高懸,戰事逐漸明朗,估計過不了多久便可以回京了,到時再做打算。
天光乍洩,林書閣被禁足府中,沒了政事煩鬧,倒也難得過了一段清閑的日子。
陽光正好,他早上將書房裡的書拿出來曬了曬,意外翻出當年謝諶送給他的一本遊記,如今想來,應當是老張寫的。
林書閣躺在榻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老張從前倒是足跡遍佈西北,事跡也寫得新鮮有趣,他不覺看入了迷,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也走一遭。
“大人可真清閑,外面可是滿城風雨,人人自危。”
林書閣打眼一看,竟是賀青燃,“你膽子倒大,竟敢此時來找我?”
“我原先就是大人部下,誰要說說去,況且明眼人都知道,陛下雖說將你禁足,又停了職,但並未罰你,反而因這流言抓了不少人,明明就是不想怪罪大人,誰還敢在這節骨眼管我與大人見面呢?”賀青燃說完,見林書閣沒動,也沒客氣,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還是大人府上的茶好喝。”
林書閣笑道:“說吧,又發生了什麼大事?”
“大人怎麼知道有大事發生?”賀青燃問道,說完心中猛得一驚,“這次難道又是大人……”
見林書閣沒否認,賀青燃驚得張大了嘴巴,“大人知道此事幕後主使是廷尉大人?”他心中千濤駭浪,抬頭看著林書閣鎮定自若的樣子,“大人真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猜的,幕後之人的處事風格與從前借仲宣身世大做文章很像,當時陛下曾讓阮大人與廷尉大人徹查流言之事,可後來卻不了了之,我後來想了想,自己查自己,自然沒有結果。”林書閣說道。
傳言大多屬於捕風捉影,可確實好用,幕後之人端坐人後,只憑借三言兩語便可以將別人捲入漩渦之中,若操作得當,大多能全身而退。
這次不只是揪出一些小官員嗎?若不是林書閣讓人查的時候感覺實在太過熟悉,也不會往深了想。
賀青燃又敬又畏,對林書閣道:“那大人可知廷尉大人為何要這樣?剿滅丁黨之際,他投靠陛下,陛下因他棄暗投明,並未追究其過,反而繼續讓他擔任九卿之一的官職,他如何看不清局勢,非要做此事呢?”
“名利動人啊,阿燃,陛下滅掉丁黨之後例行封賞眾人,廷尉府因從前丁黨眾多自然多有空缺,於是廷尉大人自覺被架空權力,心中怨憤難當。”
林書閣與易池打過交道,知道此人看重利益,永元帝當時為了削弱丁黨勢力,主動拉攏他,易池也被功名利祿迷了眼,果然棄了在他看來即將一敗塗地的丁巖何,投了永元帝。
可丁黨一除,永元帝卻並未重用他,易池做事反而掣肘甚多,他定會覺得是永元帝在針對他,尤其是看到阮青昀、林書閣等人一個個被委以重任之後,心中憤懣尤甚。
而朝中與他同等想法的必然不是少數。
“所以他才藉助此事渾水摸魚,想坐山觀虎鬥,不論是陛下還是大人,不管誰輸誰贏,對他們都有好處。”賀青燃醍醐灌頂,喃喃道。
他一拳砸在手上,“可真惡毒啊,陛下沒有追究他的過錯,他竟然如此行事?若陛下真信了傳言……唉,不過事情既然已經查明,想必陛下要放大人出來了。”
林書閣淡淡笑道:“不會。”永元帝又不是因此事才將他禁足的,猜疑之心,再加上他當日頂撞天子,藐視君威,永元帝應當是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置他。
“為什麼啊?大人,文武百官都在猜陛下究竟為何要將你禁足,有人說是因你與謝校尉關系的緣故,還有人說你卻與傳聞一致,果真包藏禍心,”見林書閣輕飄飄瞥來一眼,“我自然知道大人忠肝義膽,怎會有此等心思,不過大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是我冒犯陛下。”林書閣低聲說道。
賀青燃呆愣愣地看著他,果然林大人才是陛下近臣,冒犯陛下也不過被禁足而已,看現如今的情況,誰也說不上哪一天就被放出去官複原職了。
他呆滯的表情太過真實,林書閣笑道:“不說這些了,南郡開發之事如何了?梁王殿下可已經出發?”
知道林書閣不想再談此事,賀青燃將想問的話嚥了下去,回道:“陛下頒布旨意,命蒼溪郡守和鬱原郡守獎勵耕織,勸課農桑,普及防疫,開墾荒地。還讓梁王殿下將新糧種帶去了邊遠幾郡,每年稅糧可以繳納新糧種和棉花代替。”
官方帶頭種植新糧,又納到賦稅體系中,想必土豆、棉花等物在南方各郡很快就會普及開來,一代代開發下去,必定能再現後世南方富庶,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否見到這樣的盛況。
和賀青燃聊完之後,林書閣在心中默默算著日子,既然事情已了,罪魁禍首已經伏誅,他也該動一動了,總不能一直待在家裡吧。
戰旗蔽日,謝諶咬著繃帶將傷口處理好,看著眼前來投降,跪伏在地的右賢王,“何歆,給燕都寫一封戰報,就說大軍不日即將押送匈奴右賢王和由谷蠡王返回燕都。”
“是,大人。”何歆回道,聲調鏗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