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忘了他自己在答應秦骨告白時,跟自己說只是少年心動試一試的想法。
一直目睹著秦骨消失在視野中,葉不知才關好小院門,笑著慢慢往屋裡走。
一進屋,就看見奶奶坐在堂屋的沙發上,笑著望向他。
“奶奶,你怎麼又醒來了,是我吵醒你了嗎?”葉不知有點心虛,走上前問。
“過來,知知,跟奶奶說說話。”奶奶笑著把自己的旱煙杆掏出來,剛準備點火,旱煙杆就被葉不知搶走了。
“醫生說不能抽,奶奶你還當著我的面這樣,揹著我是不是沒少抽啊?”葉不知板起臉,做成小大人摸樣。
“我都是腦袋埋土裡的人了,你還讓我戒煙,這還有天理了?”奶奶瞪眼不高興,可也沒去搶葉不知手裡的老煙杆。
“才不是,你可是要長命百歲的,不準說這些喪氣話了。”葉不知就不喜歡奶奶這樣。
今年奶奶的身體確實一直都不太好,走兩步路就會氣喘籲籲,早晨起來,臉上身上也總是特別浮腫。
小診所的醫生讓奶奶戒煙,說奶奶是肺上的問題,還讓家屬帶去大醫院檢查。
葉不知日日夜夜都記掛著,盤算著手裡兼職得來的錢,計劃著這個週末就帶奶奶去醫院看看。
“知知,長大咯,有事情瞞著奶奶了。”奶奶又起了話頭。
葉不知就沒想過瞞著奶奶,也知道自己瞞不住。
“奶奶,我不會影響學習,也會注意分寸的。”葉不知緊張又澀然道。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老了,聽不清楚。”奶奶笑道,已經快上八十的老人,一口牙齒差不多掉光了,但看著就和藹,是時間沉澱下來的溫和。
小院外靜悄悄的,婆孫倆的談話氛圍也逐漸輕松。
奶奶不是傳統迂腐的性格,葉不知手指纏著手指,紅著臉跟老人坦白,“奶奶,秦骨說他喜歡我。”
老人的笑聲更開懷了,葉不知說得很小聲,但老人就是能從自己孫子那副小模樣,明白葉不知在說些什麼。
“你說什麼,大點聲,又不是不知道奶奶耳背,大大方方的。”奶奶故意道。
葉不知不肯說話了,這種話,讓他怎麼能大聲吼出來。
奶奶看把人逗得差不多了,這才止住了笑聲,蒼老的一隻手顫顫巍巍地伸過來,拉住了葉不知的手。
“知知,我看了,秦骨那孩子還不錯。”奶奶嘆息,“要不是奶奶老了,還真不能讓那小子這麼輕易地就進門來。”
“但奶奶老了啊,奶奶不怕死,但奶奶總擔心,奶奶走了,我的知知一個人,會覺得孤單。”
葉不知眼淚一下就湧上來,他起身,跪到奶奶面前,把頭放到奶奶的膝蓋上,像小時候求安慰那樣,用這樣無聲的方式安慰奶奶。
感受著奶奶身上幹淨的皂莢的味道,還有溫暖的體溫,葉不知也這樣安慰自己。
奶奶就是在葉不知高三的寒假去世的,寒假過後,葉不知因為日益嚴重的腺體病休學了。
至少上輩子是這樣。
那個寒假,也成為葉不知永遠不能治癒的噩夢。
成績一落千丈,根本無心學習,強行學習,也不過是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地發呆,走神。
為了給奶奶湊醫療費,葉不知把自己能借來的錢都借了,借了衛藍的,借了陳晨的,甚至借了班主任老夏的。
可奶奶還是走了,病來如山倒,離開在那個風雪的夜晚,甚至沒能跟葉不知見上最後一面。
那晚葉不知還在酒吧打工,莫名其妙摔碎了好幾個玻璃高腳杯,心髒慌亂地快要跳出胸膛。
他還以為是自己連軸轉熬了好幾天夜,身體撐不住了,直到接到醫院的電話。
奶奶走了,葉不知也好像一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
腺體病日益嚴重,每天都特別疼痛,提醒葉不知自己還活著。
他還欠了大家很多錢,十幾萬。
他一個高中生,身邊的朋友能信任他,給他借十幾萬,葉不知已經覺得自己很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