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最好不要讓病人單獨留在醫院,要二十四小時有人看守。
田巧想到姜小雨還要上班,便說:“不如明天我來陪阿姨吧,反正我現在沒工作,閑著也是閑著。”
“不用,”姜小雨耷拉著薄薄的眼皮,身心俱疲,“有護工會照顧她。”
她給祝敏請了護工,是專門在療養院照看她的,至今有八年了。
姜小雨工作了七八年,一大半的工資都花在了祝敏身上,自己沒存下多少錢。她是一天都不敢停歇,就怕哪天自己沒收入了,祝敏該怎麼辦。
“護工哪有我價效比高?”田巧驚愕地說。
真有錢啊,還請護工。
據田巧了解,請護工一天要花兩三百,她在水果打工撐死一個月四千不到,還要交房租水電,哪來的錢請護工?
而且她媽之前肯定是住在療養院的吧,不然怎麼會有療養院的工作人員給她打電話。療養院那邊也是一筆不少的開銷。
姜小雨沉默不語,滿含心事的雙眸像被雲層遮擋住的朦朧的月亮。
她在用沉默驅趕她。
田巧好不識臉色,喋喋不休:“你別看我年輕,我學習能力和動手能力都很強,我之前在快遞公司上班,幾乎天天去倉庫搬東西,你看,我手臂還有肌肉,照顧病人這種體力活,根本不在話下。”
她展示出自己的肱二頭肌,姜小雨微微一瞥,哪有什麼肌肉,分明是鼓起的一小塊肉,不如她的。
姜小雨冷漠道:“覺得閑就去找工作,不要浪費時間在我媽身上。”
“我不覺得浪費。”田巧說。
姜小雨低下頭,注視著自己帆布鞋泛黃的鞋尖,想到幾十分鐘前她們還坐在客廳裡吃著美味的糖醋排骨,味蕾的享受帶給她一種少有的幸福感,上完晚班回到家,還有人陪著一起吃飯的感覺真好。然後她媽就出事了。
上天是不是見不得她幸福,幸福是要得到懲罰的。
姜小雨肩膀微顫,背後的玻璃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黑夜,似乎白天永遠不會到來了。
這一刻,她實在有些撐不住了,她不想在田巧面前落淚的,她不要任何人的憐憫。
可是真的忍不了了,田巧不肯從她面前消失,她憋了許久的眼淚,還是落下了。
“小雨姐姐?”寧靜的醫院走廊上,田巧心中不安,她腦袋傾斜,企圖去看姜小雨的神色。
有輕微的抽泣聲從姜小雨的喉間傳出,她在田巧擔憂的注視下,緩緩蹲下,雙手抱膝,將臉埋進膝蓋中,像一隻脆弱的刺蝟。
愈來愈濃烈的哭泣聲,佔滿了這條昏暗的走廊。
田巧望著姜小雨因大哭而激烈顫抖的肩膀,頓時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想逃跑。
但是心揪得發疼,她無法動彈。
田巧害怕看見姜小雨哭,她總覺得姜小雨是不會哭的,姜小雨比她大,也比她堅強。
她記得小時候她跟姜小雨大哭過兩次,姜小雨對她很是無奈,然後酷酷地依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