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雛菊
雨城之所以叫雨城,就是因為氣候多雨。
學校餐廳用了很多玻璃去裝潢,所以下雨天的室內格外吵。水珠擊打玻璃的聲音像是無數細小的石子墜落進湖裡,一層接一層地蕩開水紋。晚餐的水果,是石榴。皮厚籽密,吃起來麻煩。
我嫌麻煩,就沒有拿。z小姐拿了,她用手指輕輕撥開石榴的外皮,露出裡面晶瑩剔透像是雨滴的籽粒。她遞給我一顆遞到我嘴邊讓我嘗嘗看,甜不甜。
我叼過石榴籽,吃進嘴裡。起初甜味在舌尖蔓延開來,但很快就被一絲苦澀取代。我皺了皺眉,看向z小姐:“有點苦。”
她笑得模糊,眼神卻清醒:“是你嘴巴的問題。”
那是我在雨城的最後一天。
雷暴雨,其實是從綿綿細雨到滂沱大雨,看著就冷。我的室友是今晚的航班,看這爛天氣,是鐵定是要延誤了,但她還是要出發去機場了。送她出門之後,我躺在宿舍床上,我沒開燈。
“咔”的一聲,門開了,門外有光透進來了,送走室友後我就沒鎖門。
我覺淺,我知道來人了。外面下著雨,有引擎和雷聲的重合,重疊交錯,像是沉沉啞啞的心跳。屋裡面一點光都沒有,我沒開燈,但我有睡覺時不拉窗簾的習慣,可以勉強看個人影。聽著雷震雨其實挺助眠的,我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但可能是夢裡漲潮了,潮水從我的鼻腔灌進來,我難受,像要窒息
突然有重量壓在了我身上,來自陰鬱又纏綿的雨。其實門開的時候,我不用猜就知道是z小姐。只有她敢這樣堂而皇之的闖進我的房間。外面的雨很冷,但是z小姐下著熱雨。
我見她沒有開口,我嘆了口氣道:“你要我怎樣呢,我親愛的z小姐。”
“我不喜歡下雨天,y老師……”她輕聲說。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她又開口了。
“好。”
“你喜歡什麼天氣?”
“下雪,我喜歡冷空氣,只不過我在申城很少見到下雪罷了。”
“我家下雪多……”
話題突然就這麼戛然而止了,她依舊壓在我身上,頭擱在我肩窩處,發尾微濕,帶著一點風裡雨的味道,像是從窗外夜色中一路飄進來的潮氣。她的呼吸是熱的,均勻又輕淺,估計是困了,馬上快睡著了。
“我今天能呆在你這裡嗎?”聲音帶著明顯的倦意。
“好。”我發現室內的陰雨轉陰了。
她像那天受傷的晚上一樣,悶悶的說:“你能不能把你第一天借我的外套送我,雖然這麼說有點變態。”
z小姐可能沒有意識到,大晚上溜進別人房間已經很變態了。你要我怎樣呢,我親愛的z小姐?
“好。”我伸手抱住她,我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從我身上下去,去平躺著睡。趴著睡對心髒不好,但她還是壓在我身上,沒有一點下去的意思。
也就由著她了,但我一直沒睡著,倒是z小姐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呼吸均衡著。
她的手搭在我腰上,很自然地扣著,不緊不松,面板貼著面板,那一點溫度沿著神經蔓延上來,讓人幾乎以為此刻永遠不會結束。
我把下巴抵在她頭頂,閉上眼。
雨的形狀像幕布,在屋外低低垂下。偶爾會有雷響,窗外閃過一絲光,z小姐的睫毛會微顫,掃過我的脖勁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