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又沿著來時的路鋪了回去,手機在孟新堂的手裡打了個轉,很輕微的一聲響,重新與紅木的桌面貼合,在那之前,還被調成了靜音。
複哪門子的合。
被一條簡訊攪了欣賞的心情,回屋後,孟新堂躺在床上,拿著手機沒什麼目的地隨意點著。看了看時間,十一點二十分。他對著微信列表猶豫了半晌,點開了江沿小的頭像。
一條資訊打完,孟新堂才覺得自己囉唆。又刪刪減減了一會兒,內容卻依然不少。
“如果要待到過年的話,一定要多帶厚衣服。去年冬天在那邊,我穿了三件毛衣、兩件羽絨服、一件軍大衣,依然很冷。防曬也要帶,白天很曬,紫外線很強。其他的,帽子、口罩、手套,我想到了什麼再告訴你。還有,因為輻射很強,可能會出現頭疼的症狀,不要不當回事,一定要帶防護服,到我的辦公室把我的那件也拿上,我今年用不到。”
點了傳送,孟新堂就將手臂疊在腦袋下面,靜靜地閉眼待著。事情發生到現在,他由憤怒到平靜,其實已經很少再去自己思考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但今天和沈識簷聊了,引得他不免多想、多擔心。
沒一會兒,手機振了一下,是江沿小的回複。
“都記住了,叔叔放心。”
後面配了個笑臉,有點像平時沒心沒肺的江沿小。
孟新堂想再敲兩句什麼話,卻又覺得無從說起。他並不喜說教,因為覺得,事理事理,一個人明白的理,不是從說教中就能領悟的。況且,每個人正在過的人生、想要過的人生都不同,他亦不想將自己的觀念加到別人身上。於沒有經歷過什麼世故的江沿小而言,長大和經歷,以及各種“觀”的建立,都需要她自己來,他至多給她幾句引導,以及她需要的幫助。
最終,孟新堂只回了一個“好”字,說有事隨時找他。
退出聊天框,他隨手刷了刷朋友圈。孟新堂自己的朋友圈是一片空白,別人發的東西他也不常看,只是如果哪天碰巧了,又得空,就瞅一眼。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點小酒,他躺在沈識簷家的床上,在大腦的一片空白之後,編輯了第一條朋友圈。
“01年,曾有一位外國教授邀請前輩到國外去做民用,前輩在拒絕時說了一句話:‘科學沒有國界,但科學家有祖國。’”
也不是為了伸張什麼,吶喊什麼,只是如果不把相信的東西的說出來,他怕有一天,大家都忘了。若再說得偉大些,他不想讓赤子寒了心。
他很快收獲了一些點贊,有個師弟還評了論,大意是大家都還在加班,讓他快回來解救他們。
半夜,孟新堂是在聽到一陣悉悉簌簌的動靜後醒來的,他在半睜著眼睛,在黑暗中緩了緩神,聽到有什麼東西展開的聲音,還有雨聲。
起了雨嗎?那該算最後一場夏雨,還是第一場秋雨?
掀開薄被,他下了床,到窗邊挑起了低垂的窗簾。
孟新堂這間房正對著側邊的廚房,一眼入目的,是一盞壁燈,燈光古舊泛黃,像從遠古照來般微弱。
確實是下了雨,雨幕將視野切割成一條條稜塊,細細小小的。拼接起來,顯出個人影,穿著白t恤黑短褲,被雨水澆著,正在搬動著遮雨棚的支架。
孟新堂這才留意到那些被雨打著的花。
他趕緊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