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等兩人忙活完,飯菜都端上了桌,星星已經映亮了各家的燈。
沈識簷拿出來兩小瓶酒,用小青瓶裝著,瓶嘴塞著掛著繩的木塞。木塞剛一拔出來,酒香就已經飄了滿屋。
孟新堂湊過去聞了聞,很驚喜。
“老顧釀的酒這麼香?”
酒斟到杯子裡時,由虧及盈,發出的聲響是會變調的。沈識簷並未看著酒杯,而是在倒酒的同時,邊說著話邊看向了孟新堂。
“別小瞧老顧,他是我見過的最懂酒的老頭兒。還會唱戲,還會紮風箏,特別有才。”說罷像是自說自話一般,搖著腦袋小聲嘟囔,“就是有時候忒擰了點兒。”
他手腕一起,斷了酒瓶與酒杯的連線。
孟新堂看了眼桌上的那酒杯,不盈不虧,酒面與杯邊存著剛剛好的親近距離。
“第一次和你喝酒,”坐在對面的沈識簷端著杯子,輕向前一送,笑吟吟地說,“先嘗嘗?”
隔著兩層眼鏡片和一張酒桌,孟新堂還是能將他的眼睛看得深刻而清晰。
他舉杯與他相碰,說:“我的榮幸,多謝款待。”
沈識簷手裡的酒晃了晃,被笑帶得。他發現自己特別喜歡孟新堂跟他拿腔作勢,第一次見面也是,他同他握手,他說,我的榮幸。
“笑什麼?”
沈識簷咂了口酒:“笑你,太會說話。”
“我會說話?”這種話孟新堂真的是第一次聽說,他略一沉吟,放下酒杯,“好像從沒有人這樣說過。”
孟新堂拿起了筷子,伸到半空中的時候似有片刻遲疑,隨後,筷子頭轉了個方向,落在了那盤綠油油的西蘭花上。
“我說了啊,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這人的話說得真好聽。”沈識簷立馬說。他看孟新堂吃了西蘭花,便問:“怎麼樣?好吃嗎?”
孟新堂不知道是這會兒是該評價這西蘭花還是水裡的那點鹽,但心裡的第一個念頭,是不管說哪樣,總歸都是要誇的。
“好吃,鹹淡適宜,火候正好。”
對面的沈識簷聽完就拄著腦袋笑,要不是孟新堂下筷之前的表情有點難言,他說不定就信了這順嘴的誇獎。
換個邊兒,沈識簷嘗了兩口孟新堂做的魚和蝦仁,竟然比他想的還好吃。
“雖然知道你會做飯,但是沒想到你做得這麼好。”他又夾了個蝦仁放到嘴裡,唇齒間都盈一股很特別的香味兒,“哎這也太好吃了。”
孟新堂聽到這才算放心了下來,也夾一口嘗了嘗。做菜的時候聽到沈識簷說他吃得清淡,所以做這兩樣的時候,他擱的作料比平時都要少一些,臨時發揮,不知道會不會合沈識簷的口味。
“這一點一點的紅色的是什麼?”沈識簷夾著一小塊魚問。
“我切了一小點番茄碎丁進去當輔料,怕你吃著口太厚。”
沈識簷完全沒辦法去思考出放什麼東西會帶來什麼調味,人對於未知的領域總是充滿敬畏與欽佩,這麼一聽,更覺得孟新堂了不起。
“你是喜歡研究這些還是怎麼的?你正常上班的時候,應該也很忙吧?”
就算是為了做給妹妹吃不得不學,這也早就超過“做著吃”的程度了。
孟新堂點了點頭,笑著看著他說:“我沒什麼別的愛好,生活比較枯燥,所以沒事的時候,就自己琢磨倆菜。你喜歡的話,以後有空我可以常來跟你拼桌。”
“那太好了啊。”沈識簷正低頭夾著菜,回答的時候,腦袋沒來得及抬起來,是像個小老頭一樣挑著眼睛,讓目光越過眼鏡框上緣溜過去的。
看在孟新堂眼中,生動又可愛。
“你的眼鏡多少度?”孟新堂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