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孟新初,廚房裡立刻變得熱鬧了不少,油煙氣混著歡聲笑語,好像描出了“家”的樣子。
吃飯前,喬蔚到孟新堂的酒櫃裡挑了瓶酒。喬蔚是女強人,連挑的酒都是高度數的烈酒。她拿出兩個小杯子,朝孟新堂揚了揚手:“來一杯?”
“好啊。”孟新堂應道。
誰知孟新初也跟著湊熱鬧,舉著手嚷:“我也要我也要。”
“你哪兒會喝?”喬蔚笑道。
“我要喝,要結婚了我高興,結婚那天我還打算小酌幾杯呢。”
喬蔚無奈,只得順著她的意,又拿了一個杯子。等孟新初他們兩個出去了,她盯著手上的酒看了一會兒,還是將它放下,換了瓶度數低一點的。
孟新初已經不記得上次吃喬蔚做的菜是什麼時候了,一盤大蝦,被她自己吃去了一半還多。喬蔚不時詢問著婚禮的有關事項,孟新初細致周到地答著,問一句答三句,還附贈相關問題即時講解。在幾人吃得半飽的時候,喬蔚才對孟新初說:“前些天你爸爸和我聯系,說實在脫不開身,可能沒有辦法參加你的婚禮了。”
當時的孟新初已經喝了兩小杯酒,臉頰微紅,連眼角也紅了一點。她呆愣片刻,眨了眨眼睛:“不、不是說能來的嗎?”
“好像是有需要技術除錯的部分,臨時管控,”不說話時,喬蔚的唇緊緊一直抿在一起,在對上孟新初的眼睛時,才又有了一絲松動,“他說會給你打電話。”
坐在一旁聽著的孟新堂不知要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在看向孟新初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頭都抽疼了一下。有心疼,有失望,可回過頭來,卻又好像是習慣了一般的平靜。他看著盤子映出的吊燈,突然覺得那一點光亮有些晃眼。
孟新堂看得出孟新初的強裝開心,喬蔚當然也看得出,她壓下孟新初還要倒酒的手,對孟新堂使了個眼色。孟新堂起身,輕聲對孟新初說要抱她去休息。
孟新初早就已經喝醉,這會兒卻死死地拉著喬蔚不撒手,她喃喃地說了句什麼,含糊不清。喬蔚湊近了一些,側耳去聽。
“媽媽會去嗎?”
自己的女兒說著這樣的話,沒有哪個母親會不心疼。喬蔚一直都在忙工作,自知對兒子和女兒的照顧少之又少,所以面對這樣的孟新初,她不僅心疼,而且愧疚。她伸出手,摸了摸孟新初的臉:“你結婚,我當然要去的,你爸爸也特別想回來。”
不知道孟新初到底聽見沒聽見,反正在這句話之後,她放開了喬蔚的手。
孟新堂將她抱到臥室裡,開了空調,又給仔細地給她蓋好了小薄被。孟新初躺下的時候並不安穩,神志不清地一直在胡亂說著什麼,他拍著她的後背哄了一會兒,床上的人才睡了過去。等他再出來時,看到喬蔚還在坐在桌邊,握著酒杯出神。
孟新堂拿起筷子的聲音驚擾了喬蔚,她回過神,看見他之後問:“睡了?”
“嗯。”
孟新堂夾了口菜放到嘴裡,嚥下去以後,聽見喬蔚說:“有個事情還沒告訴你,我評上總師了。”
一聲碰撞的聲響,是筷子尖劃過了青花的瓷碗。
孟新堂舉起了酒杯,真摯地看著喬蔚說道:“恭喜。”
做到這一步不容易,他很清楚喬蔚的努力和辛苦。
喬蔚笑了笑,與他碰了杯。喬蔚喝酒從來都是一飲而盡,一杯酒從不二口,孟新堂看著她揚起的脖子,才真的明白了自己這個母親,到底有多要強。
“我始終覺得,一個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該擔多大的責任,所以我一直想要去做很多事情,去承擔,去實現。”喬蔚轉著手中的酒杯,緩緩地說,“年輕的時候,我就是事事都要做到最好,後來和你爸爸結婚了,變成了我們兩個在各自的研究領域去當那個最好的。越是鑽研,我就越發現一個人能力的有限。哪怕你已經學習了很多,掌握了很多,到了你和別人交流的時候,你還是會發現,你所瞭解的,只是這個專業的冰山一角。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想去學習更多。”
孟新堂沉默地聽著,帶著幾分的感同身受。
“我自問在工作中做得還不錯,可是有一些責任,我沒能擔起來。”喬蔚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放下酒杯的時候,視線始終垂著,“對你,對新初,我沒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我相信,你們的爸爸也是這樣想的。”
孟新堂完全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因為或許,這就是他將要面臨的境地。他坐到喬蔚的身邊,攬住了她的肩膀。
“媽,沒有人可以真的做到面面俱到,在這種事情上做出的選擇,也從不存在對錯之分。”
只是你選擇了理想,就要割捨些溫情,這也是理想之偉大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