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伊伊點開揚聲器,摁大音量,覆在開車的賀紳耳邊:“兔兔醒了,在喝奶粉。”
小家夥不停地吸溜奶嘴,咕嘰咕嘰地響。
賀紳轉著方向盤,嘴角提起一絲弧度:“餓著了,喝得這麼快?”
“小孩子就不知道飽。”話筒那邊的朱女士插嘴。
說完,輕摸了下小孩兒軟乎乎的小肚,鼓起來像個小皮球。
賀紳笑:“隨她媽。”
“喂!”朱伊伊結束通話電話,打了男人一下,揚起手機威脅,“得罪老師沒好下場噢,小心我一個不高興給你扣大分。”
領完證後,打分表就被朱伊伊改了名——好丈夫手冊。
滿分是100,求婚後以60分成功畢業的賀紳,在這段時間裡已經長至78分,分數可觀。
“朱老師不畫考綱就算了,還隨便扣分,”他呵笑一聲,“就不怕我找校長告狀。”
她納悶:“哪有校長?”
他啟唇:“媽。”
朱伊伊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她要是隨便扣分,他就去找朱女士告狀說她欺負人!她斜了他一眼,為他告狀的行為感到深深不齒:“幼稚,以後肯定不能讓兔兔學你。”
紅綠燈交換期,車停在中央,賀紳側身望她:“伶牙俐齒。”
他嘗了個遍。
從孕晚期到現在,兩人已許久未深入交流,開過葷的成年人慾望隨時隨地像火星碰撞,親一親都能擦出一片火花,懲罰地咬了口朱伊伊發紅的唇珠,他喘著氣息:“想你。”
朱伊伊低睫,紅了臉:“……想哪兒。”
他貼在她耳尖說了幾個字。
又補:“很想。”
紅燈跳躍出的那一秒,賀紳坐直身子,留下朱伊伊緋紅的雙頰和顫動的眼睫。
到了城南,找來的搬家公司正在往樓下搬箱子。
這次搬家,朱女士和朱伊伊的東西全都會挪去婚房,以後一家四口都住那兒,除卻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再斷舍離,工程量也是巨大。
搬家公司的幾輛大貨車在小區門口堵著,賀紳車開不進來,去找附近空蕩的停車位,朱伊伊先一步進小區,還沒上樓,看見貨車後面堆的八個大箱子,嚇了一跳:“這麼多?”
“大物件差不多搬完了,”搬家師傅擦汗,“還有房間床底下翻出來的一些小玩意,不知道要不要,沒搬。”
“我上去看看。”
樓道的罅隙照進來一束太陽光,空氣中的浮塵緩緩流動。
朱伊伊跟碰見的幾個搬家師傅打了聲招呼,捂著口鼻進家門,朱女士房間搬空了,只有她臥室裡床邊攤著一堆破爛。
破爛裡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個小木箱。
破敗陳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只一眼她就記了起來。
高中畢業後,朱伊伊拿到來自京城的大學通知書,朱女士索性賣了宣州老家的地基,在城南筒子樓置辦了現在這座房子當家。初到京城時,面對一個陌生嘈雜的環境,十八歲的少女像被放在地面上的缺水魚,半夜經常驚醒。那時,她常常把從宣州帶來的東西拿出來翻翻看看,看完,收好在床底下。
後來她漸漸融入了京城,宣州的一切都在悄然淡化。
好的壞的,都被遺忘。
不知道哪一天開始,朱伊伊沒去翻床底,年少時離不開的回憶徹底塵封在角落,再沒開啟。
不知不覺已過去十年。
木箱子外圍被蟲蛀空,一碰就散架。
朱伊伊小心開啟,翻了翻,裡面都是些讀書時的小冊子、試卷袋、筆記本,時間太久加上筒子樓陰暗潮濕,紙張腐爛得看不清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