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楠一著急跑了過來。
他一寸不落地掃過朱伊伊,眉毛縫都沒放過,看她臉色紅潤,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搖搖頭,示意不進去,低聲說:“……我就是來看你好不好。”
“我好得很啊。”朱伊伊最近胃口好睡得飽,回到京城一週就胖了一斤。她上下打量鄒楠的頹樣,悽悽慘慘慼慼的,欲言又止,“倒是你,怎麼搞成這樣?”
鄒楠眼神晦暗,喃喃自語,“你好我就放心了……”他扭頭就要下樓離開,走了沒幾步又停在臺階處,“伊伊姐,我雖然沒多大本事,但你要有什麼難處,我一定會盡力幫你。”
他背對著,雙拳緊握:“會打架算什麼,我不信他能在京城隻手遮天,警察來了也奈何不了他。”
朱伊伊眉心蹙了蹙,直覺告訴她不對勁。
鄒楠的傷也許跟她有關。
“等一下。”
朱伊伊扶著欄杆走下去,拽著鄒楠的袖子,把人從左到右仔仔細細檢查一遍,不可置信:“你跟誰打架?”
他別過頭,因為自己是被揍的那個,說出來覺得很損男人尊嚴:“賀紳。”
其實問出口時,朱伊伊心底已經有了猜測。
只是鄒楠真的說出那個名字時,還是不免驚詫了許久,倒吸一口涼氣:“你們為什麼打架?”
“你前幾天揹著賀紳跑了,他以為是我把你藏起來,淩晨找到我工作室來質問。果然穿西裝的男人沒一個好的,霸道無理,控制慾強,就是一變態,伊伊姐,我知道你不想跟他在一起才會離開,我讓他別纏著你——”停了停,鄒楠為自己捱揍委屈,又為賀紳的卑劣無恥而憤怒,他一個勁兒地告狀,“誰知道他跟瘋狗一樣,上來就咬人,聽完一拳揍我臉上!”
電閃雷鳴的夜晚,鄒楠敢肯定,要是賀紳手裡有一把槍,他指不定就把冰冷的槍口對準他,一顆子彈爆頭。
一言不合打架,這是小學生才會幹的事,朱伊伊想象不出來兩個成年人,竟然因為她互毆。看著鄒楠這副慘狀,彷彿能預料那晚的戰況多麼恐怖激烈,她緊張地揪住衣擺,猶豫片刻,弱弱地問:“他呢,也受很重的傷了嗎?”
怪不得隔天打電話給她聲音都是啞的。
他還有低血糖。
淋了雨,還被打,低血糖發作,越想越擔心……
“是我被打。”鄒楠一句話打斷朱伊伊的腦補。
他眼神幽怨地控訴:“是我被打,我連他一根頭發都沒碰著!”
朱伊伊繃起的雙手剛松開,又很快攥緊。
一面對於賀紳的失禮有些生氣,一面對於捱打的鄒楠有些愧疚,況且他還是為了她著想,盡管是他無意中誤會了。
“鄒楠,那晚的事是個誤會,我沒偷溜逃跑,是因為我媽在老家臨時有事我急著去接她,手機又壞了聯系不上。”她邊說邊回屋掏了幾盒藥膏出來,內心滿是歉意,“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向你道歉,我替賀紳向你說聲對不起。”
她肚子大不能彎腰,還是盡力鞠了一躬,誠意十足。
鄒楠連忙扶住她,心裡卻不免因為朱伊伊站在賀紳那邊而有些失落,他也隱隱察覺出了什麼,強撐的眼睛布滿紅血絲:“伊伊姐,你喜歡他嗎?”
空曠的樓道寂靜下來,空氣的浮塵緩緩流動。
朱伊伊呆滯須臾,倏然明白了鄒楠的奇怪之處。
她忍不住後退一大步,一手摸著五個月肚子,一手捂著罪惡感滿滿的胸口,在心裡狠狠唾棄自己,這段時間都幹了些什麼混賬事。
惹誰不好,偏偏惹了一個剛畢業的純情男大。
怪不得元宵節的時候,賀紳火藥味這麼沖,原來早看出來鄒楠對她隱晦難言的心思。
“鄒楠,你對我有好感,可能是我沒掌握好分寸,讓你錯了一絲錯覺。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很高興能認識你,真的!”朱伊伊大學畢業後就沒遇見過追求者,拒絕起人來磕磕絆絆,“但我們也只是朋友。”
“那賀紳呢?”
“我跟他之間不是你誤會的樣子,賀紳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他對我挺好的。”朱伊伊臉有點發燒,垂下眼。
在昏暗逼仄的樓梯間,鄒楠的角度只能看見朱伊伊半邊側臉,她不停地顫著眼睫,張開嘴,一個字一個字鄭重地說:“如果我會重新戀愛結婚的話,那個人只會是他。”
鄒楠垂頭喪氣地下樓了。
等他徹底離開小區,從他去找朱伊伊那刻起就緊鎖在他身上的望遠鏡才移開,挪回了黑漆漆的樓道,觀察的人物變成了朱伊伊,確保她安全到家關門,望遠鏡的工作才結束。
“當完快遞員,還要當盯梢員。”
章特助眨了眨幹澀的眼球,想他堂堂一個秘書室室長,正事不幹,天天掐著秒錶給人送花。送花就算了,剛剛他發現鄒楠來找朱伊伊,立馬通知賀紳,對面當機立斷甩來一句“盯著”,他又光榮地多了一樁“盯梢”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