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久才接。”
朱伊伊撇嘴,明明是他深夜來電搞偷襲。
“餓了,啃麵包去了。”她胡謅。
電話裡的人默了默:“沒吃飯?”
“吃了,夜宵而已。”朱伊伊現在沒有半點睡意,腦子也清醒,她轉了轉眼珠,忽然懂得這通電話的目的是什麼了,“賀總打電話來是想問那件事嗎?”
那天,地下車庫,他讓她在他回國之前好好考慮。
可他還沒回來。
朱伊伊想到他剛剛那條訊息打斷的事,臉發燒,又有些惱:“就算要問也不用大半夜問吧,很容易打擾別人的……”
她語氣難掩抱怨。
他冷不丁:“打擾什麼。”
朱伊伊一僵:“睡覺啊。”
“真睡覺,還是——”電話裡的話音停頓,不知有意無意,賀紳少有的說話大喘氣。而這邊的朱伊伊也跟著他大喘氣,渾身發燒,臉也燙,好像剛才做壞事的時候被他看見了。
可就在朱伊伊心口懸起來的時候,又聽他漫不經心道:“在想工作上的事?”
她懸起的心髒落地,旋即疑惑:“啊?”
“我聽說宣傳策劃部最近接了一個利潤微薄的專案,是一個國風戲曲工作室。”
“你怎麼知道?”
“身為集團負責人,我有義務知道每個部門的業務對接。”怕她不信般,賀紳簡單補充一句,“昨天各部門向高層彙報未來一週的工作計劃,我聽ay說的。”
朱伊伊的關注點在“利潤微薄”幾個字眼上,抿抿唇:“賀總是覺得這個專案利潤太低,不該接?”
“作為一個商人,為集團的利益著想,我的確會覺得ay不妥,”賀紳語調平和,略微暫停後,又道,“但作為一個曾經畢業也想過創業的人來說,這於小型工作室的起步至關重要,是開創未來的第一步,也是這幾個大學生敢於邁出社會實現自身商業價值的第一步,我很欣賞。”
城南舊小區的夜晚靜默又喧鬧,這會兒,樓上還傳來妻子摔碗碟丈夫怒罵摔門聲,叮鈴哐啷,轟轟隆隆。
男人的嗓音,此刻,像舒緩燥意的一縷涼風。
朱伊伊想去捂住耳朵的手垂了下來,改去拿腿上的手機。
通話時螢幕是黑的,裡面映照著她的樣子。
五官寡淡,眉眼間失去了剛畢業時的那股沖勁兒,她在逐漸蛻變為她曾經害怕、提防、為他們的圓滑而驚嘆、為他們的陰謀算計而不齒的社會人士。
輕飄飄的一個物件,卻又因剛剛那番話變得沉甸甸的。
朱伊伊忽然出聲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賀總大學畢業的時候,也想過創業?”
“嗯。”
“為什麼?”
像賀紳這種出身即站在頂峰的富家子弟,高門大戶,父母健在,家底厚到幾輩子都虧不完。
想不開才會去折騰那些普通人期冀往上爬的東西。
夜色靜默,那邊的人沒答,話鋒一轉:“你好像很關心工作室的專案。ay例會的報告單上,工作室專案的對接人一欄,有寫你的名字。”
話題跳躍太大。
朱伊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緩了緩,人慢慢往下滑縮排被子,像蝸牛縮排殼裡,悶悶道:“那是因為當時辦公室裡沒人接,我看ay姐急著去開會,我才接的。這個只是初步對接,之後要是成立專案小組的話,那一欄有沒有我的名字還不一定呢。”
來公司這麼久,她還是個蝦兵蟹將。
每次專案的主力都輪不到她,朱伊伊永遠都是負責邊邊角角的東西,有時候她也想去爭一爭,搶一搶。
等臨槍上陣,她又退縮了。
就像上學那會兒一樣。
不知道從哪聽見“刺頭不敢欺負跟老師走得近的學生”的話,成績一般、性格孤僻的朱伊伊,第一次有了表現自己的想法。
那天上課,老師提了一個問題,她做了半節課的心理建設,才讓自己有勇氣舉起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