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呢?
周聞時胃裡又開始難受,卻不是幹嘔的感覺,而是火辣辣抽搐的痛。
他想說他已經在試著戴上助聽器了,這些他很快也能做到了。
但周聞時沒有開口,他想到沈明眈給他戴上助聽器後驚慌失措的臉。
戴上助聽器,她就看不見了。
戴上助聽器,他們的世界就分割了。
如果他真的愛她,就無法若無其事地戴上助聽器,讓她一個人無助地走入黑暗。
他不能。
“行了,你也別放在心上。”沈父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人嘛,難免遭遇一些挫折,走出來就好了。”
頓了頓,沈父還是補充道:“我知道你雙親都早早走了,你既沒有聽力,又沒有父母把關,一路走來辛苦了。以後要是有需要的,也可以來找我們,大家緣分一場,能幫就幫了。”
說完就離開了茶室,留周聞時一人背對著半掩的門,脊背塌陷。
對了,周聞時被沈父一提醒,也想起來自己不僅失聰,連父母都雙亡了。
一路走來辛苦了?
周聞時以前從來沒覺得辛苦,他只是在承受自己應該承受的罷了。
可現在反反複複對比著自己和家庭美滿身體健康陽光開朗的楊正書的差距,周聞時突然覺得辛苦了。
不是他辛苦了,是沈明眈辛苦了。
他那麼無趣的人,沈明眈堅持對他笑對他哭對他分享日常,一定辛苦了吧。
如果在她身邊的是更加健康更加開朗的人,結果會是怎麼樣呢?
不需要絞盡腦汁找話題,不需要想方設法開導他,不需要一遍遍重複路邊的廣告,不需要離開給她安全感的盲杖就能自由交談。
她一定會更加幸福吧。
可是她的眼睛怎麼辦呢?
他想讓她看到這個世界,想讓她看到這個世界上所有她想看到的,想讓她的世界不再是永遠的黑暗。
周聞時的頭垂得低低的,好像有千斤重的東西壓在他身上。
他沒辦法做到讓沈明眈擁有一切,他也沒辦法狠心讓沈明眈失去一分。
可是……
周聞時捂住眼睛,擋住眼角溢位的淚花。
半晌,他睜開通紅的眼睛,開啟唯一的微信置頂,沉默地敲了幾行字。
淚珠墜落在螢幕上扭曲了文字,透過閃爍的光影,簡短的訊息折射出說不完道不盡的無法言說。
手指懸在傳送鍵上顫抖著,周聞時閉上眼睛,點選傳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