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好笑。
她一個怪物為什麼會覺得有人需要她的道別?
就到這裡就好。
她仰面望著天空,胸口空落落的,彷彿人類的心髒還在影響著她,因為曾經被貫穿,所以覺得疼痛,覺得冰涼。
她的身體正在潰散,一個高等怪物的隕落和一個人類的死亡並沒有太大區別,都伴隨著痛苦。
那個孩子也會死掉吧?
那個孩子也會這麼痛苦嗎?
“你在這裡。”幽冷的聲線彷彿穿過空谷的風,輕輕吹在垂死的怪物的心間,怪物緩緩低頭,米粒一樣大小的人類抱著更小的米粒站在她的面前仰著面朝她說話,那一剎那,怪物被一種濃濃的情緒所包裹。
是那個有趣的人類。
是……那個孩子。
怪物曾經被一個人類所吸引,但後來,她變得更在意起了別人,一個普通的一點也不有趣的孩子,現在她們都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該怎麼形容她的心情呢?
怪物想,她果然還是想要再見一見那個孩子。
怪物“看”向那孩子,她的視野變得模糊了,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躺在同類的懷裡的孩子正閉著眼安眠,她小小的身子嬰兒般縮著,面板完好,連衣服都是嶄新的,露出的手腳藕節一般圓潤白皙,她……
“她……”怪物心下一驚,“她……”
“她被治好了。”人類平靜地闡述。
沒有使用[針線盒],有個東西恰好剛好十分適合她,出自綠林禁區的碧桃是人類異能所化,用在人類同胞身上最為溫和,對於普通人來說可修複身體。被用來拯救同胞,禁忌果禁忌嗎?並不,禁忌的一直是使用者的貪念。
“這樣啊。”怪物沒有細究太多,她快要死了,只要知道孩子已經被治好就足夠了。
她可以放心了。
怪物因為一個人類孩子被治好而感到安心。
怪物只有和祈願的人類的靈魂達到高度同調才會聽到對方的願望,一院的普通護士,她在知道自己被哄騙發出最狠毒的吶喊,她要所有害她性命的人都賠上性命,全家連坐,有仇必報,但她的心底又有一片柔軟之地,會為醫生“陪我去看一個沒錢治病的病人”這樣簡單的話語上當。
怪物也是,她的心裡也有一片柔軟之地,會為一個人類幼童的親近觸動。
心裡最擔心的事情解決了,怪物釋然了,她安心迎接死亡。
“謝謝。”
她的聲音變得縹緲虛幻。
“有糖嗎?”
詢問聲從底下傳來。
怪物沒聽清,她的聽力也在變得模糊,她艱難地低下頭,人類仰著頭問她:“丁護士,你還有糖嗎?”
怪物:“……沒有。”
人類說:“那欠著吧。”
“……噗。”
笑聲從怪物嘴裡溢位,她突然間心情變得很好,她想起了她和人類在醫院時的那些日子,想到人類失憶醒來對處理人情世故的笨拙,噗,直到這個時候,人類還是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啊。
怪物笑著笑著停了下來,她發現人類正盯著她看,她的臉上沒有表情,一股難以捉摸的氣息圍繞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