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約法三章後,武川信守承諾在人前安分守己起來,各科老師看到他的轉變都很欣慰,班主任更是單獨把南晚吟叫到辦公室誇贊,說她很厲害,學校最刺頭的學生都管得服服帖帖。
她那時很在意虛名,因為是福利院的孩子,明白自己身後沒有任何依仗,想要在學校裡不被欺負,老師的看重十分重要。
那天離開辦公室,走廊裡男生跑著打鬧,女生三三兩兩結伴靠著護欄聊天,武川恰好從班級後門走出來,看到她腳步一轉又要走進去。
她那會兒心情好,大聲喊他名字,她和武川在學校都算得上家喻戶曉的人物,這麼一喊大家目光都聚集過來,她不在意旁人的關注,不緊不慢走向停在後門的武川,從他身邊經過時豎起拇指誇他,“了不起哦,老師跟我誇你。”
她說完就進了班裡,而他像是沒反應過來,獨自愣愣在後門外站到上課鈴響。
這改觀維持不到兩天,週一下午校長突然帶著幾個領導來班級視察,武川的位置空著沒人,校長問老師人去哪裡了,老師把目光投向她。
她無奈起身,武川吃壞肚子去廁所了。校長半信半疑,交代老師下課後讓武川去辦公室說明情況。
那位老師是新來的實習老師,班裡學生都還沒認全,不過也是從其他老師那裡聽過武川的大名,知道他很會闖禍,等校長一走就趕緊讓她去找人。
她哪裡知道武川去了哪,學校裡無頭蒼蠅一樣找過一圈,無功而返又不想回去看老師失望的眼神,只能坐在樓梯上一邊罵他不省心,一邊又祈禱他能從天而降。
結果他就真的突然冒出來了,從樓梯下方的儲物室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不知又從哪落了一身傷回來,看著像只剛從垃圾堆裡滾過一遍的髒汙小狗。
南晚吟恨鐵不成鋼,氣得想不理他,又想到一會兒下課校長室那還等著解釋,不得已只能絞盡腦汁幫他撒謊。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一笑,“你還記得我帶你去校長室那次嗎?你鼻青臉腫從樓梯下面鑽出來,好笑又好氣,我滿學校找不到你人,結果你就在樓梯下躲著,不罵你都不知道出來。”
武川側臉看過來,為當時的自己解釋,“檢查時我在班級外面。”
“那為什麼不進來?”
他理由質樸,“你說的,讓我闖了禍不要被發現。”
南晚吟忍俊不禁,“所以你就躲到樓梯下去了?”
“嗯。”
“我讓你闖禍別被發現是不想你連累我,你就這麼聽話?”
其實不是聽話,是很少被人用心管過。
那次從校長室出來,她抱怨過一句他為什麼不能稍微學點好,別總讓人操心。
他那時雖然沒回應,她的話卻聽進心裡,第二天哪都沒去,獨自在位置上默背老師佈置的一篇課文。
他難得碰書本,引來很多道驚訝視線,還被幾個男生嘲笑假正經。
其實那些人讀書也不比他好多少,一樣的爛,卻喜歡用這種行為嘩眾取寵。
他沒想理,真動手一個比一個求饒快。
一片嬉笑聲裡,課本摔在桌面上的聲音響亮震懾,笑聲一滯,她從最前排最中間的位置站起來,拿著水杯往後排走,邊走視線邊落在那些笑過他的人身上,一個人退避了她就去看下一個,沒人敢和她對視超過三秒。
她像個威風凜凜的將軍,殺進他一敗塗地的灰暗世界,震懾住那些冷嘲熱諷,腳步輕輕從他身邊路過,豎起拇指,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告訴他,“做得好,繼續保持。”
然後接完一杯水,又風輕雲淡走回座位。他在本該熱鬧的課間體會到了比上課更安靜的教室,也感受到一股暖流無聲又洶湧地彙進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