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在這裡終止,宗淮幹脆結束通話,不給她多說一句話的機會。
斜陽歸西,寢室裡投進一片橘紅色光影,南晚吟書桌的位置陷入陰影,她的臉陷在半明半暗的餘暉裡,長久沉默著,柔和側顏顯出兩分冷硬。
武川是她虧欠過的人,可她從來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憑沖動或意氣行事的人,補償武川的代價不該是搭上自己。
只要她不出去,不讓自己置身於險境,宗淮就不能對她造成實質傷害,而這麼做的代價只是一個武川罷了,同樣的事又不是沒做過,明哲保身不一直是她懶以生存的信條嗎。
安穩時想彌補是一回事,如今自身難保她理應擁有優先讓步自己的權利。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寢室陷入黑暗,手機再次振動,屬於武川的對話方塊裡彈出一條新訊息。
“真狠啊,南晚吟。”
……
紅星會所包廂內,宗淮收起手機扔到沙發上,手裡握的酒杯傾倒,鮮紅液體澆打在武川臉上,他被打的已經有些意識不清,靠左右兩邊的人架住才能勉強維持跪姿。
宗淮在他面前蹲下,奚落嘲諷,“我以為你在她眼裡會有所不同呢,看清楚了嗎?南晚吟就是這麼自私自利,你為了她不肯低頭,她卻能放任你在這裡受盡羞辱。”
他在最後輕飄飄落下結論,“我猜她不會來了。”
武川仰頭,原本還算俊朗的臉上布滿傷痕,聲音虛弱含笑,“那真是,太好了。”
他最期望的莫過於此,雖然瞭解南晚吟虛偽自私的本性,可還是會擔心她萬一真為了那所謂的歉意不管不顧跑來要怎麼辦。
還好她仍是那個優先自己的南晚吟,比起失望,他更慶幸這樣的泥潭裡她還有置身事外的選擇。
他的笑激怒宗淮,握在手裡的杯子用力砸在他額角,譏諷唾罵他活該被南晚吟騙。
武川頭偏向一邊,意識恍惚昏沉,額角有溫熱液體流下,鮮紅血液模糊眼睛,他從那紅色的血幕中看到了推門而入的南晚吟。
閉了閉眼,武川想這得是夢啊,幻覺也可以,總歸千萬別是她來了。
宗淮吹響口哨,迎著南晚吟冷然的一張臉鼓掌,“瞧瞧誰來了,我們南大美女肯賞臉不容易。”
包廂裡人很多,聽到他的話都捧場應和,南晚吟沒理,越過他想去看武川怎麼樣。
宗淮攥緊她手腕,眼底逼出厲色,“都到這兒了還擺出這麼一副清高模樣給誰看?姿態放低點,別給臉不要。”
“我過來了,你是不是該放他走?”南晚吟問。
“急什麼,今天汪越哥也在,你只要把他陪好,我保證你和武川都能毫發無損離開。”
南晚吟視線往u型沙發處看,見她有妥協的意思,宗淮領著人往座位中間走,其他人都有眼色地讓開位置,只餘正中姿態懶散的男人側目看過來,勾著唇似笑非笑打量著。
宗淮摁著她在男人身旁坐下,“怎麼樣?沒讓哥你白來一趟吧。”
汪越回了句“還成”。
常年萬花叢中過的人,能得他一句還成已經很不錯了,宗淮心裡有了底,禮物送完隱晦談起正事,“澤州哥那邊您幫我說說好話,我真不是誠心的。”
汪越抿口酒,“再說吧。”
宗淮明白這是還不夠,他慣會來事,否則也不能在上學的年紀就混進汪越的圈子,響指一打沖武川勾勾手:
“沒點兒眼力見,過來倒酒。”
武川被人摁著徒勞掙紮,他想把所有人撕碎,然而自身尚且難保,甚至需要她來搭救,豎起滿身尖銳利刺落在其他人眼裡也不過虛張聲勢。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跪在地上受制於人,南晚吟坐在兩個男人中間朝他看來一眼,眸中情緒萬千,都化成一句要他忍耐。
忍吧,忍過這一晚讓他們把氣出了,朝陽再升起時又是新的開始。
武川跪地而行,一步步緩慢艱難挪行,坐在沙發上的男男女女嗤笑鄙夷。他不在意,因為她的目光始終平和沉靜,無聲在告訴他沒關系,只要兩人能安穩走出這間包廂,一切忍耐都值得。
他想告訴她傻透了,聰明自省的南晚吟怎麼會做出自投羅網的事。
可他又實在歡喜,被她拋棄的武川又重新被她治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