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沁雪察覺到四下過於安靜時,身後已經響起沉緩的腳步聲,與旁人的不同,走廊裡還回蕩著手杖敲擊地面的“嗒嗒”悶聲,沉穩有力,像叩在人心絃上一樣帶著壓迫感。
她幾乎瞬時就關了直播,轉身看到西裝筆挺,面容清貴溫雅的男人走近,渾身炸起的毛立馬服帖,乖順喊了聲“哥。”
裴澤州視線淡淡掃過角落裡的南晚吟和武川,沒做停留落回裴沁雪身上,斥責她不該胡鬧。
剛剛還氣焰囂張的跋扈大小姐覷著他臉色小聲辯解,“是宗淮先做了錯事,和我談戀愛還去勾搭別人,出口氣嘛。”
“出氣還是胡鬧?開著直播砸人,怕宗家沒證據拿捏你嗎。”
裴沁雪小聲嘀咕,“他們家才不敢呢。”
“是不敢,不是不能。”裴澤州聲音沉冷。
從他來了就沒敢吭聲的宗淮立馬表態,“哥放心,這事兒我絕不會追究沁沁。”
裴澤州看他一眼,能聽懂話外音還不算一無是處,“沁雪性子急,眼裡容不得沙子,你們之間就到此為止吧,回去代我向你父親問好。”
他說完拄在手裡的烏木手杖輕點了下地面,無需多言,裴沁雪老實跟在他身後離開,除卻剛到時那一瞥再未施捨給旁人分毫眼色。
宗淮臉色焦急追在後面解釋,然而無論他如何辯解保證,男人都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學校裡名頭響亮的富二代在真正掌權者面前卑躬屈膝到極點,酒液打濕發絲暈髒衣服,他額頭還蜿蜒下一道血痕,縱然狼狽至此也絲毫不敢在男人面前有所慢待。
南晚吟隱晦的視線落在男人高大背影上,裴沁雪哥哥是名聲在外的企業家,學校裡就經常聽人談論吹捧,只是沒想到這樣一個站在權利巔峰的人物竟然患有腿疾。
裴澤州的步子沉穩緩慢,不仔細看分辨不出有什麼問題,可就是因為每一步都太過沉緩,像是經過千百次深思熟慮的錘煉才最終成型,反而顯露端倪。
更不要說他拄在手裡用以支撐身體的那根烏木手杖,杖柄處墨綠色玉質潤澤通透,看起來如他的人一樣低調內斂。
主角退場,鬧劇終止,南晚吟收回目光看向武川。他臉頰紅腫,制服褲腿上留下一道道髒汙腳印,是宗淮咒罵時拳打腳踢的傑作。
“去醫院處理下吧。”
武川一改之前在宗淮面前的曲意逢迎,臉色冷淡下來,“不用。”
“剛才謝謝你。”這聲謝南晚吟覺得難以啟齒,她虧欠武川的遠不是一句話就能還清。
“用不著,說了職責所在,換成其他人也一樣。”武川不在意,抬手擦幹淨嘴角滲血。
南晚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張了張唇問出廢話,“你在這裡工作?”
“不然呢?”
武川冷嗤,盯她的眼神有些兇,“好學生就少往這種地方跑,宗淮那種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我知道,”她沒試圖解釋原因,武川未必關心,只是又提了遍要送他去醫院。
“南晚吟,幹這行捱打是家常便飯,何況你不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嗎,上學時挨的打比這重,你那時候可沒多操過一分心思,現在也用不著裝作多關心。”
南晚吟啞口無言,武川的話無從辯駁,她確實是他說的那樣,就算現在想彌補又能做什麼呢,她只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學生,除了口頭道歉給不了他任何實質補償,她的關心的確裝模作樣。
“武川,”
時隔多年他的名字再次從她口中喊出,與上學時厭煩不耐的口吻不同,這一次柔軟耐心。
武川將她看進眼裡,抵觸又不由自主地期待著。
她又要道歉嗎?還是勸他去醫院,亦或是像以前一樣失望問他怎麼又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他做足了心理準備,比起被她拋棄的失望,還有音訊杳無時的迷茫,現在這樣已經足夠。
人不能太貪心,武川在心底再次告誡自己。
可是她說:
“武川,我們都沒有父母,不知道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我覺得很孤獨。如果你能原諒我,這座陌生城市裡,我們以後互相照應吧。”
“就當彼此是親人那樣。”她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