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行吧。”陸昭昭可不想當千古罪人,幹脆地應下,擺弄手裡的錄音筆,“目前排除你的嫌疑,但是,對將死之人說買她的屍體,你也是沒眼力。等下給她道歉,別再在辦事處打起來。”
這是白巧第二次出門,第一次還是因為饒命強行被辦事處請出來。當時動靜挺大的,連剛進入辦事處的新人在聽見這倆名字後都知道他們當年在辦事處打的架,可以說是攪得辦事處雞飛狗跳,雞犬不寧。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只以為他們脾氣暴,誰想單純是一個嘴賤,一個臨終仍咽不下那口氣。百年前的恩怨,愣是沒有說開的機會,見面就是打架。
是李三真不想道歉嗎,是他喜歡捱揍嗎?都不是。
他咽口水,堅持道:“我不走前面。”
“行,你走後面。”陸昭昭無奈地和林時將他護在身後,雖然擋不住那顆碩大的腦袋。
然而這扇門彷彿任意門,能通往鬼怪的世界。陸昭昭正面對上那張慘絕人寰的臉,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就此西去。
純黑的雙眼無聲空洞;灰白的臉沾有血汙;原本身上是淡淡的樟腦味道,現在卻是刺鼻的腐臭與奇怪的魚腥味;戲服照舊幹淨平整,只是莫名散發著水汽,連同頭發都感覺潮濕。
變得無比詭異的白巧就這麼站在門外,面朝裡面,一張臉在開門的瞬間與陸昭昭靠得極近,僅一個指甲蓋的距離。這股怪味更是直接襲擊大腦,令人心跳驟停的同時想要幹嘔。
她猛地直挺挺地倒入後面的鬼懷裡,面色慘白如紙。站在不遠處的同事們見狀示意他們不要說話,他們則脫掉鞋子,悄悄靠近。但他們的運氣有些差,原本呆愣愣的白巧居然動了,迅速朝陸昭昭逼近。
陸昭昭嚇得哪還管說不說話,哇的一聲躥飛出去,撒丫子逃竄。身後徹底鬼化的鬼瞧著就要追上來,好在林時將她撞開,逃跑的人才有機會躲到遠處填充彈藥。
是的,辦事處的員工有槍,麻醉或殺鬼都可,但大多數時候是用不到的。
現在卻是少數時候,隨意釋放陰氣鬼差點用指甲劃開她的背,從腦袋邊擦過的長袖在側臉留下痕跡。
林時全力踢踹對方膝蓋,雙手握緊水袖,用它勒住女鬼的脖子,順勢將其固定在眼前。瞅準時機射出來的子彈擊穿白巧的心髒,成功將鬼麻醉,頭一歪就是睡。但她的鬼化狀態還在,周圍的溫度依舊刺骨般寒冷,她長時間停留的地方還會留灘水。
陸昭昭心有餘悸地問:“怎麼回事?”
同事們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能是長時間在外面停留,讓心理壓力增加。”
白巧總變來變去,眨眼就又是新狀況,即便是今天鬼化,他們都會覺得正常。然而有一點,鬼化後的形態是生前的死狀。據調查,她的死因是肺癆,眼下卻出現落水的痕跡。
陽明市位於內地,能把人溺死的河屈指可數,別提洋樓離河距離遠。她要是淹死在哪裡,辦事處就不會接到擾民投訴,因為河附近是商業街,白天吵,晚上更吵。
“得上報遣返了。”
“能遣返回去嗎?”
低頭看著地上的鬼,他們陷入糾結。
按規定不確定因素多的鬼被遣返回地府的機率比其他鬼大,但沒辦法遣返的鬼也是存在的,而且數量也不少。這類鬼要麼有家人看護,要麼無法離開原地,要麼得先蹲監獄再回地府來個地獄幾日遊。
白巧不是第一種,不是第三種,也不全算是第二種。她可以離開洋樓,不過離開後需要密切關注精神狀況,但她不能定居地府,因為她在地府停留時間越長,狀態越差。
這些都是在資料中的事,陸昭昭也自然是知道的。她同樣頭疼阿孃的去留問題,但她相信李三真讓他們來是有自己的道理。
她轉頭,將希望寄託在對方身上,準確的說是讓他快點交代,“你肯定有辦法。”
霎時間,所有目光對準這位看似不靠譜的人身上,摻雜的情緒多到幾乎快讓他淹死。
質疑、好奇、期待、嫌棄、著急,李三真感受到這些情緒,感覺自己瞬間被架上最高位,想悄悄說的不行。
“此乃天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陸昭昭點頭,直接給鬼銬上,準備重新推回撥解室,讓李三真辦事,“要不要清場?”
“能清最好清幹淨。”
站在沙發前的道士下意識搓手,多年未有機會使用的法子在心裡反複默唸。背後此時站滿了人,八成在門外,害怕搞出鬼命,隨時準備破門;兩成在屋內,抵在門邊,也是不信任他的手藝。
“她不相信,你還不相信?”
被點名的林時糾結猶豫,最終遵從本心,“人會變,手藝會倒退。”
“行,讓你們見識見識貧道如今有多少本事。”
一點硃砂按在眉心,他從口袋裡取出那條如戲服一樣褪色的手帕,焚燒後同白水灌入白巧腹中。那身被執拗糾纏的戲服啊,他將它點燃,讓它化為灰燼。之後他在裸露的肌膚上寫下他們看不懂的經文,那身陰氣迅速回歸體內,臉蛋漸漸有了人的樣子。
看起來白巧在慢慢變好,但陸昭昭卻感到頭重腳輕,眼前出現重影。不等她有所反應,身體率先癱軟,耳邊嗡鳴,在被林時接住的那刻,她聽見句“你生病了”,醒來時便在洋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