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說話是那種拖長了的音調,比起說書人還要再緩慢上幾分。
一班的男生都笑了,嗷嗷叫著:“好好好,新同學。不欺負,咱們是什麼人,肯定護著自己人。”
一班的師生氛圍,比起其他班要平和融洽很多,老侯允許學生頂嘴,也允許學生去充分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但也似乎正因為什麼都允許,他偶爾嚴肅起來的時候,就有種能讓學生們知道“此時此刻不該任性”的嚴肅感,讓他們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胡鬧,什麼時候又該正經起來。
這大概就是老教師的尺度把握,一張一弛間都像呼吸一樣自然。
一番插科打諢之後,老侯看了一眼班級,最後對陸挽意道。
“挽意啊,你去坐那兒吧。”
他指著第三排的位置,那裡坐了個女生,正是之前被人當做校花的藍藍。
“藍藍,你和陸挽意坐一塊兒。至於江健,你搬到後面,和常旭坐。”
這個年紀的女孩正是最驕傲明媚的時候,藍藍長得的確清秀,再加上是在武校,在這種男多女少的氛圍裡,她充分享受了所有身為女生的特權——比如得到所有男生,或者說是大部分男生的喜歡與遷就,老師長輩們的寬容對待。
她現在的同桌,是上次她才找老師調的一個男生,平時安靜聽話,對藍藍各種噓寒問暖,讓她在生活上過得很舒服。
老侯的意思是,讓藍藍旁邊的男生搬走,這樣空出來的座位,就讓陸挽意坐過去。
畢竟都是女孩子,而且還都是長相乖巧可人的孩子,老侯本能的想把兩個女生安排著坐在一起。
陸挽意並沒有什麼意見,從頭到尾只是垂著眼,安靜觀察四周。
說是觀察四周,也不太確切。
當對環境還抱有希冀的時候,才會想去觀察。
她現在的狀態是麻木的,並沒有任何想去融入新環境,開啟新生活的盼望和希冀。
她像是不安又戒備的小獸,猛地換了環境,就睜圓了杏眼,警惕地看著四周。
然而她的長相實在是清麗又無助,顯得格外柔弱,軟軟的,根本沒有半點威懾力。
這種毫無攻擊性的美,會引發兩種極端——讓人想守護,也讓人想欺負和摧毀。
藍藍早在聽到有新的轉學生過來時,就留意上了陸挽意。
因為別人都說新的轉校生長得跟電影明星一樣好看,站在那兒整個人就會發光,還說陸挽意一來,新的校花立刻就得換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藍藍這麼心高氣傲的性格,怎麼會不在乎。
她在乎得要命,並且這會兒心裡還很不順。
因為老侯根本連問都沒問她,就想把陸挽意安排和她坐一塊兒,憑什麼啊。
江健當她同桌好端端的,幹嘛要因為陸挽意來了被換走啊。
和女生當同桌,哪裡有和男生當同桌方便。
藍藍就是喜歡在男生中享受特權。
如果陸挽意長得平庸一點兒,一出場的時候不那麼眼光四射,不那麼一副好像一來就要把自己比成黯淡無光的樣子,她還不會那麼介意。
畢竟讓別人襯託自己,和自己變成那朵綠葉襯託別人,這之間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藍藍當然喜歡前者,本能的抗拒成為後者。
“侯老師…”藍藍舉手,聲音溫柔地開口。
“我數學成績不太好,江健下課經常幫我補習。他還有點近視,往後面坐的話,看不見的。”
“我能還和江健當同桌嗎?”
她這兩句話,成功讓本來往她那邊走的陸挽意,止住了步子。
剛轉學過來的第一天,在分配同桌時,似乎不那麼順利,就像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