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氣焰像是被澆熄了。
裴陸行唇角抿成平直的一條線,手臂肌肉微微繃緊了。
他眼底好似閃過瞬間的悔,唇動了動,彷彿要找補什麼。
“當然沒有。”
謝靈輕聲開口,唇邊彎起一個不摻任何情緒的笑,以一種禮貌而又疏離的口吻,“你只不過是我爸媽下屬的兒子,本來也不夠格當我的哥哥。”
她說的是實話。
一個客觀事實而已。
謝靈的父親在成為公司董事前,是裴陸行父親的直系上司,她父親一直以來很欣賞這位性情溫和的下屬,兩家關系也日漸親近。
再後來,謝靈父親躋身董事會,母親也在同年升職,幾乎無暇照顧謝靈。
好在謝靈和裴陸行讀一所學校,裴陸行的父母也會時常幫著照顧接送。
一直到謝靈上小學三年級那年,父母敏銳地嗅到了新興行業的市場空缺,前往國外發展,臨走前甚至特意提拔了裴陸行的父親,為其鋪好了路。
而後父母告訴她,要帶她一起去國外定居。
得知這個訊息後,謝靈怔愣了好久,然後忽然就哭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死死抓著裴陸行的手,說的話時斷時續,“我不、不去……我哪裡都不去,我也不要和不、不認識的人玩……”
孩子的哭聲有魔法,能令愛她的人從名利場上游刃有餘氣定神閑的上位者一瞬間變得手忙腳亂又不知所措。
大人們圍著她,低聲哄著,順應著。
而她就用帶著哭腔的哽咽,一字一句,固執地重複著,“我不去……我不要和哥哥分開,我要跟哥哥在一起……我不走……”
是她要留下來的。
是她自己哭著求著,要留在哥哥身邊的。
這件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謝靈從來沒有忘記過,裴陸行當然也不會。
他大可以說,說我本來也沒想當你哥,是你哭著求著要我當的。
反正吵架的時候說的氣話本來就不算數,你戳我一刀我當然要還你一下。
謝靈深諳此道,甚至做好了如果他真的說了,她要怎麼反擊這一刀的打算。
但裴陸行沒有說。
他什麼也沒有說。
他只是垂著眸,長久地凝視著她。
不知為何。
謝靈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態,但她就是開了口,用一種更惡劣的語氣,“我說錯了嗎?你又不是我哥,有什麼資格管我?”
“你不是說她才是你的妹妹,那你去管她不就好了?”
四周忽然靜了下來。
許久。
裴陸行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眸底情緒不明。
商超為保持部分食物新鮮,製冷機全天開著,機械持續工作的嗡嗡聲隱隱作響。
他低沉的聲音似乎也融合進去,變得模糊不清。
“好。”
他說:“我不會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