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太後的話聽著頗有些不好聽,在宮裡時犯了忌諱的,但細一想卻也都是實話,不算說錯。
賈安原本是想上去勸一勸的,只是聽酈太後哭訴著,耳邊雖也是嗡嗡作響,然而也終究放任她去了。
自此後酈太後每日都要來看一看霍玄琚,因霍玄琚傷得極重,一直到七日之後才慢慢醒轉。
酈太後見兒子醒來,又只是一味地哭著,她這些時日裡想得更透徹了,霍玄琚才是她終生的依靠,其他的事無論如何,她都認了,也是酈家自取滅亡,犯下這等抄家滅族的大罪。
聽著酈太後啼哭不止,霍玄琚皺了皺眉,最後還是賈安上前去給霍玄琚餵了一些溫水,他才漸漸緩過來。
昏迷了許久都沒有說話,霍玄琚的聲音很是嘶啞:“母後,放心。”
酈太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是賈安提醒了一聲,她才後知後覺:“什麼?”
霍玄琚不耐煩這當口應付親娘,只得強撐著繼續說道:“酈家剩下的人,朕不會再追究。”
“好,好……”大概算是意外之喜,酈太後連聲說道,但是很快她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問,“蘭林殿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霍玄琚醒來最不想提的就是這個,酈太後偏偏還要立刻提起,頓時又氣血上湧,嘔出一口淤血來。
但是酈太後也不是什麼較好就收的人,這邊太醫還在給霍玄琚診治,她又說道:“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竅,哀家早就覺得她不對勁,偏偏你還寵得不行,其實放手了也就放手了,何必再把人留到身邊留著她捅你一刀呢?”
霍玄琚沒有說話。
酈太後也知道勸不動,一時太醫也向她稟報了霍玄琚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她也就放下了心,嘆了口氣道:“罷了,隨你自己罷,哀家先回去了。”
外頭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細雪,酈太後走出殿門,還未下玉階,忽然有個內侍跌跌撞撞跑過來,對她道:“鳴鸞殿的酈嬪自盡了!”
酈太後大駭,若非有宮人服侍,怕是已經腳一軟跌下玉階去。
“發生了何事?”酈太後才站穩便立刻問道。
內侍回答道:“酈嬪知道了酈家謀反的事,昨天夜裡就上了吊。”
酈太後久久沒有作聲,才止住的淚水又滾落了下來。
“傻孩子,”她錘著自己的心口,因在嘉德殿便不敢大聲嚎啕,“那都是男人們作的事情,她好好待在宮裡就成,哪怕鳴鸞殿成了冷宮也衣食不缺的,為何……酈家歸根結底並非是因為她殺害喬氏而覆滅的啊……”
她站在那裡哭了許久,才慢慢緩了過來,一時之間細雪已成鵝毛大雪,已在階上覆了薄薄一層。
饒是外面如何變化,蘭林殿內都不得而知。
自從那日被關入蘭林殿,令娥等便都不見了蹤影,許是也被關在了哪裡,而蘇知靄身邊則另外換了宮人過來。
她被捆住手腳放在榻上,日夜都由四個宮人一刻不停地盯著她,內殿外又有其他宮人和侍衛把守,再到外殿門口亦是重重守衛。
而她也就這麼躺著,眼睛也不睜,飯也不用,水還是宮人強行灌進去的,偶爾才能費盡心血往她緊緊咬著的牙裡面灌一點湯水進去,使得她不至於餓死。
早先幾日宮人們也都害怕,蘭林殿原先的那些人盡數被關押了起來,他們都是賈安新挑選過來的,雖說一個兩個都是極為得力的,但這可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皇帝還沒醒來,他們不知道這位犯了什麼事,她不吃不喝的,萬一真的餓死了,最後吃瓜落的都是他們。
好在幾日後霍玄琚終於醒了過來,雖一時也沒有旨意下來,但總算找到個主心骨了。
霍玄琚還在養傷,最先來蘭林殿的卻是陽慶大長公主。
陽慶大長公主奉了霍玄琚的口諭入內看望淑妃,她已明顯比前一次出現在宮中要衰老了許多,已經有老態龍鐘之相,連走路都要兩個人攙扶著她。
蘇知靄的手腳都被綁著,連下床都不能夠,陽慶大長公主來了自然是要說些什麼的,宮人們便都先退了出去。
裡頭門窗都關閉著,也沒有點燈,昏暗得彷彿入了夜。
陽慶大長公主在床榻前坐下,仔細看蘇知靄,才發覺她連嘴巴都被堵著,恐怕是為了防止她咬舌自盡。
陽慶大長公主重重嘆了一聲,對她道:“我把你口中的東西取出來,你若不想害死我,便不要在我面前咬舌。”
說完,她果真取了蘇知靄嘴裡堵著的布。
蘇知靄也隨即睜開了眼睛。
“我去見過陛下了,他傷得很重。”陽慶大長公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