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五)
洛安,天香樓。
天香樓是整個洛安城中最好的酒樓,一日間無數迎來送往,客人絡繹不絕,來的人中王侯公子有之,文人墨客亦有之,熙熙攘攘,繁華鼎盛。
賀存暻下了值出宮便徑直來到了天香樓,他雖是洛安人士,但先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陪著祖母在外面遊山玩水,所有也不是天香樓的常客,只是這段時日,他卻來得頻繁一些,天香樓三樓的雅間便是一直為他留出來的。
賀存暻才進去三樓的雅間,一股濃重的酒氣便撲面而來,繼而才聽到裡面的喧鬧聲和調笑聲。
他本是個才長成的少年人,又一直被祖母保護著,酒色財氣是一點都不沾的,眼下這樣的情境倒讓他頗感不適,連著呼吸都屏住了幾息,這才做好了準備,笑著過去入了座。
座上喝得最高興的人叫蔣三,便是霍玄延派來洛安打探訊息的,其餘幾個都是賀存暻自己的朋友,被他叫來作陪,並不知蔣三的身份,賀存暻只說是自己在外面遊歷時結交的朋友。
這蔣三被霍玄延派到洛安來,頭一件事便是直奔陽慶大長公主府,陽慶大長公主怕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便一面決定瞞住霍玄琚,一面又勸蔣三趕緊回崇城去。
然而蔣三並沒有探聽到自己想要的訊息,也怕回去之後被霍玄延怪罪,自然不肯就這樣離開,陽慶大長公主雖一直勸他回去,並且告訴他只要霍玄延安安分分地在封地做他的閑散王爺,霍玄琚並不會將他如何,然而話語間卻也不能很篤定,蔣三聽出來便更不肯走了,依舊是滯留在洛安到處打探。
賀存暻跟著蘇知靄之後得了不少益處,既然是蘇知靄這麼說,他便也就照著她的意思將蔣三穩住,並且結交起來。
不過說是結交倒也不做其他事,只是常常把他叫來天香樓喝喝酒,蔣三很是願意與他一道,一是賀存暻出手闊綽,賬總是他結的,二是賀存暻請來的這些親朋都非富即貴,蔣三希望能從他們的話語中聽出些蛛絲馬跡。
賀存暻才坐下,蔣三便勸他連喝下了三四杯酒,賀存暻一時停了杯,便笑道:“今日倒還有一人要來,你們一定想不到。”
蔣三對洛安的人事不甚清楚,於是只是在一旁笑著聽著,只有賀存暻的那幾個朋友都年齡相仿,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玩笑話。
這邊正吵鬧著,那邊雅間的門果然又被推開,眾人一時都紛紛朝門外望去。
果真來人是個讓他們意外不已的人。
連雅間裡的聲音都小了下去,賀存暻連忙起身走過去,將盛逢朔拉過來到自己身邊坐下,對眾人道:“盛大人今日與我們一起吃酒,大家夥兒可要好好招待他。”
“這可真是貴客,”賓客中立刻有人說道,“沒想到竟把盛大人給請來了。”
盛逢朔的出身低微,少時自然是不同這些人來往的,及至後來高升郎中令,他倒還是不刻意往這種名利場中擠,一直是獨來獨往的,除了必要的交際之外,幾乎不出現在這些場合,再加上他又沒娶妻,後宅中便也沒有來往,想要了解他接近他的途徑便更少了。
他自有他交好的人,大抵都是出身相同的同僚們,至於其他人都覺得盛逢朔不太好接近,也就不怎麼接近了,但是賀存暻不同,他一直對盛逢朔很是熱絡,又謙恭有禮貌,慢慢的就連盛逢朔也不好意思再對他冷臉了。
盛逢朔日常不是在宮裡就是在營房,連家裡都很少回去,更不用說吃喝玩樂,但最終在賀存暻一而再再而三的盛情邀請下,也只能往天香樓來一趟。
不過他既然來了,便也不會故意去與他們隔開距離,故作矜持,反而是大大方方敬了他們幾杯酒,順便由賀存暻給他介紹在場眾人。
其實這幾個人盛逢朔平日裡也都有所耳聞,甚至有過幾面之緣,他一一都認了出來,只有其中那個叫做蔣三的,盛逢朔既沒聽過也沒見過,聽口音更不是洛安人,但賀存暻說是自己以前在外面認識的朋友,盛逢朔也就沒在意。
酒過三巡,盛逢朔喝下杯中最後一點酒水,推開了賀存暻要來繼續給自己倒酒的手,對著大家道:“還有些事,恕在下不能奉陪,諸位請盡興吃喝,今日的酒菜便由在下……”
“哪能讓你請客?”賀存暻笑嘻嘻地打斷了盛逢朔的話,“好不容易才將盛大人請來,結果沒結束就要走,莫不是盛大人還在外面藏著美嬌娘,倒是我們拖了盛大人的腳步了?”
盛逢朔平日裡也沒少聽這種調侃,所以倒也不以為意,只是笑道:“自然不是,賀大人就別拿我打趣了。”
眾人知道他素來沉穩少言,雖然性子不錯,但也不欲再拿他開玩笑,便也放了他離開了。
但盛逢朔前腳才走,賀存暻便道:“突然想起祖母有些事吩咐我,我先出去一趟,過會兒再回來。”
眾人不疑有他,反正賀存暻肯定還會回來,又聽是大長公主的事,立刻便讓他走了。
賀存暻三步並作兩步地便下了天香樓,快出大門時正巧能看見外邊的盛逢朔,好在賀存暻身手靈敏,往裡一閃便遮去了身形,再加上盛逢朔並沒有注意到裡面,所以根本沒有發現他。
他一路緊緊跟隨著盛逢朔,原本只以為盛逢朔是找個藉口搪塞他們,最後估摸著還是躲回家中去,沒想到盛逢朔竟然真的沒有往家裡走。
賀存暻先還以為盛逢朔真的在外面藏了女人,他這個年紀和身份倒也是稀鬆平常的,但越走賀存暻便越感覺不對勁,最後發現盛逢朔的目的地是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