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逢朔終於嘆氣,道:“我也不瞞陸大人了。”
接著他便把那日在蘭林殿外遇到宋若華,如何見她衣襟有水漬如何懷疑她哭了,又如何去告訴了喬蓉,都說得一清二楚。
陸庭聽後先沒有作聲,他又呷了一口茶,才悠悠說道:“盛大人說的這些,並不能直接證明宋若華是冤枉的,兩件事之間也並沒有多大聯系。”
“姓陸的你別再裝模作樣了,”盛逢朔心裡本就裝著事,這段時日也煎熬著,今日來找陸庭就是打算坦白的,沒想到陸庭卻是如此態度,“你和白昭容是夫妻,我不信你沒想到!”
陸庭道:“你說錯了,陛下和白昭容才是夫妻,我是前夫。”
盛逢朔冷笑:“那就活該你妻子被人搶走。”
他說完才覺不妥,但陸庭面上的表情似乎未有變化,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眼中還是一副茫然的神色,這下盛逢朔也更茫然了。
他甚至有些懷疑陸庭到底有沒有懂他在說些什麼。
他索性一股腦兒往外倒:“皇後要拿宋若華做把柄害白昭容——她一直認為白昭容就是死去的廢後。”
陸庭舉起手指在下巴上輕輕撓了兩下,才道:“你這麼說的話,或許是有那麼一點關聯,不過到底如何嘛,也要等我審了之後再說。”
“我知道你肯定一直在暗中尋找最先指認宋姑姑的人,卻沒有找到,”盛逢朔道,“他們把宋姑姑抓進來的時候故意趁著當時混亂隱去了那個人的名字,那人名叫於修,是個修剪花草的內侍。”
這些都是他在得知宋姑姑入獄之後,暗中查到的東西,喬蓉對他並不設防,所以自然容易。
“知道了,”陸庭點頭,“有證據最好,沒證據我也只能放人。”
“行,你明白了就行。”盛逢朔再也不想和陸庭說話,他也知陸庭是故意這樣,但還是極難再忍受下去,也不告辭了,起身就往外面走。
陸庭繼續喝著他的茶,見盛逢朔離開,只惋惜道:“倒了茶也不喝,浪費。”
若不是這個一開始供認宋姑姑的人找不到,他也不用把宋姑姑繼續關在若盧獄不審,眼下盛逢朔送上了門,不妨一查,就算盛逢朔是故意引他入甕,陸庭也根本不怕,他只是為了查案子,與皇後和白昭容有什麼關系?
況且他眼力雖然不好,但人心還是能識得幾分的,盛逢朔不像有詐。
陸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下。
入了秋之後,天氣便一日比一日涼了。
夏衫已經褪去,走在宮道上竟也要披一件薄薄的鬥篷來擋風。
蘇知靄到了嘉德殿廊上便解下了鬥篷,雖這些日子時氣好了,人也本該好受些,但她反而愈發消瘦下來,原本還算是骨肉勻稱,如今脫了鬥篷走在那裡,竟像是秋葉一般單薄。
忽地一陣疾風平地而起,似是被風沙迷了眼睛一般,蘇知靄步子一頓,略微側過脖頸,憑欄遠眺了片刻,眼中酸澀才漸漸消散。
自那日在蕙草殿與陸庭見面過後,蘇知靄就再也沒與陸庭聯絡過,也沒有得到來自陸庭的任何訊息。
當時陸庭讓她等他訊息,她也知道此事自己絕不能出面,否則就是自投羅網,所以竟只能這麼幹等著。
甚至不敢悄悄讓令娥去打聽。
她只是往嘉德殿去得更勤快了,企圖在陪伴霍玄琚時,能見到陸庭或者其他什麼人,從而從他們口中得到關於此事的只言片語。
早就知道是她來了,還沒等她進門,霍玄琚便從案上抬起頭,喚了她一聲讓她趕緊過來。
蘇知靄遊魂似得走過去,等到了他面前,才勉強收回神思,沖著他粲然一笑,然後倚在他身邊。
霍玄琚正在看一道奏疏,也是關於齊王的,齊王其實暫且不算是什麼要緊事,所以他並不避著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她說道:“朕這個哥哥也太不像話了,宮裡這回到底是我們自家兄弟之間的事,但外面的事卻不能馬虎,要怎麼收拾他比較好呢,他曾經可是父皇最疼愛的兒子,罰重了朕怕父皇在天有靈不肯原諒朕。”
蘇知靄想起他小時候曾經被齊王多次暴打的事,明明該對父親和兄長滿是怨恨,卻偏要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若他真如他所說的那般糾結不忍,在事情一起來的時候就該早些了結,而不是拖到現在,拖得彈劾齊王的摺子越來越多,齊王的鐵證也越來越多。
喬家和酈家是這樣,齊王也是這樣。
蘇知靄只道:“陛下順從自己的心意就好。”
“冒然就處置齊王不好,朕要慎重,”霍玄琚語氣一本正經,臉上卻掛著笑看著她,“看來還是得找人去他的封地看看再說。”
蘇知靄正要說話,卻聽殿外內侍匆匆來報:“陛下,陸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