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蘇知靄的手對她道:“多虧了你,要不是你,我也想不到該怎麼辦。”
“太後娘娘和賢妃姐姐只不過是當局者迷,再者喬家狐假虎威,一時才猶豫不定。”蘇知靄回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我只是一個普通婦人,聽到了一些風聲,又不忍見到姐姐為此憂愁,這才多了嘴,若姐姐都被她壓倒了,我又該怎麼辦呢?”
酈青宜頓時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她能有什麼見識說出今日這些話來,多半是在霍玄琚身邊時聽到的一星半點,方才說什麼不知道,也不過是避嫌罷了。
於是酈青宜便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
既是如此,她也就勉為其難地在太後面前將功勞攬下,先解決了眼下的難題。
一時酈青宜一掃愁悶,越發躍躍欲試起來,恨不得立刻就去酈太後面前,也不耐煩再與蘇知靄說話,匆匆打了個招呼便分開了。
她走後,蘇知靄一人又獨坐了一會兒,待茶涼盡,夜色也漸濃,她才起身慢慢往岸邊走去。
今日是十五,玉盤似的月亮高掛中天,又無雲霧遮擋,照得湖上月華皎潔。
蘇知靄一面在石板路上走,一面欣賞散了一水的月光。
快要走到岸邊時,她忽然左腳一崴,整個人就要往旁邊摔過去,石板橋護欄並不很高,只堪堪到人腰部,令娥只距蘇知靄半步之遙,但再要去抓已經來不及。
眼看著蘇知靄就要落到水裡,岸上卻有一道黑影閃過,沒等人看清發生了什麼,蘇知靄便被人攬住腰身扯了回來。
月色未曾照見她嘴角一剎那的笑意。
令娥一聲喊叫才出口,就看見人已經好端端立在了她面前。
接著她才看見那個把蘇知靄救回來的人,連忙道:“多謝盛大人救了我們昭容!”
蘇知靄卻沒有作聲。
盛逢朔對著令娥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
“盛大人那麼急著走,是還要去向什麼人稟報嗎?”蘇知靄上前一步,雖並未攔住盛逢朔的去路,但盛逢朔卻停住了步子。
粗糲的手指下意識在劍柄上來回摩挲了幾下,他再度面向身後的女子,她的容顏又一次映入他眸中之後,他才驚覺僅僅只是一個女子而已,自己實在不必如此防備。
他問:“昭容發現了?”
那日答應了喬蓉替她注意著白氏,他便不會只是隨便說說敷衍她,況且他亦對白氏的底細心存疑惑,擔心她對霍玄琚不利。
但以他這幾日所見,白氏似乎不太露面,倘或也有天氣炎熱的緣故在裡面,她只是用過晚膳之後會出來走走,偶爾會與酈青宜在這裡喝茶,行跡實在沒什麼可疑之處。
只是不知她到底是何時察覺到他在暗中悄悄窺探的。
蘇知靄笑了笑,道:“今晚月色明亮,從亭中望去一覽無遺,我也是偶然看見盛大人的。”
“不過是偶然,昭容何必想到我是受什麼人指使?”盛逢朔亦非等閑,立刻便反問道。
“盛大人說話可真是不留情面啊,”蘇知靄用團扇輕輕掩住唇,“不過我說是偶然看見,盛大人也說是偶然路過嗎?”
盛逢朔冷笑一聲:“昭容真是伶牙俐齒。”
“你不敢說。”蘇知靄一手輕輕搭上石板橋邊白玉所砌欄杆,“我也沒想到,這樣就能輕易把盛大人引出來了。”
“所以你真是故意裝作要掉下去的?你難道不怕我不救你?”不知為何,與她說話時盛逢朔總覺得自己胸口堵著一口氣,越說這口氣便越往上堵。
蘇知靄看著他,彷彿是在思忖,片刻後道:“誰知道呢?”
“你!”
看著盛逢朔氣急的樣子,蘇知靄笑得更加起勁,連扇子都不遮了,月色灑在她的臉上,使得她的臉看起來分外白皙,四周又是似乎下一刻就要湧上來的湖水,她立在那裡,彷彿湖中鬼魅。
蘇知靄笑著笑著又止住了笑聲,她抬起蝶翼般的睫毛,看著盛逢朔,一字一句道:“盛大人可以不救我,反正是我自己掉入水裡的,又不是盛大人殺的我,就算明日我的屍首抬上來,陛下問起了,也沒有盛大人的事。”
大熱的天裡,一股寒氣竟從盛逢朔腳底直竄而上,一直沖到他的天靈蓋,竟讓他整個人像是被凍僵一般一動也不能動。
就像真的遇見了鬼。
他腦中紛亂,極力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但怎麼也抓不住。
盛逢朔的身子竟晃了一晃,問道:“你到底是誰?”
“盛大人覺得我是誰呢?蘇知靄?”
她最後一個字才剛剛說完,一隻帶有厚厚的繭子又如鐵一般堅硬的手一下子掐住了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