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蘭:“這……不可能!咱先說鐵鍋事件,她一個老太太,去哪裡弄這些鐵鍋分給大家?
“再說了,鐵鍋可是一夜間突然降臨到各家各戶的,別說讓她隔牆頭放了,就是讓她挨家送,她一個小腳老太太,也送不過來。”
“那一定是去年她藏起來的。”王慶波回憶裡一下去年找鐵鍋的事,忽然想起了一個細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早晨,是不是你派她的兩個兒子砸的鐵鍋?”
王貴蘭也回憶了一下,點頭道:“是的。因為她家成分高,像這種有違民心的活兒,就派她兒子們去做。”
王慶波白了王貴蘭一眼,又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什麼有違民心?那是革命需要!”
王貴蘭自知說錯話了,忙糾正道:“是,是,革命需要!砸大家鐵鍋的事,就派了他兄弟倆。”
王慶波:“什麼大家,收上來了就是集體的了。”
王貴蘭:“對,對,對,砸集體鐵鍋的事,就讓地主富農的子弟去幹。”
王慶波見他怎麼也繞不出來了,擺擺手:“你別解釋了,說事實,說事實。”
王貴蘭:“事實是,他們去砸鐵鍋的時候,鐵鍋就沒了。”
王慶波:“這不就明白了嘛!你派她兒子砸鐵鍋,母子同流合汙,提前把鐵鍋藏起來了,然後對你說鐵鍋不見了。”
王貴蘭:“可是,東耳屋裡還有小傻妮兒睡覺呢!”
王慶波:“一個小傻妮兒,連話兒都說不清楚,知道什麼?這事肯定就是這麼回事,為了與大食堂唱對臺戲,看著大食堂飯食不行了,就又把鐵鍋給分了。
“因為她就是白頭髮,對外就宣稱是‘白頭髮老奶奶’乾的,以此來標榜自己。”
王貴蘭:“那肉菜的事呢?前天和昨天,我們都在隊部開會,誰也沒見她去伙房。再說,一大半鍋肉菜,她一個小腳老太太,也弄不了來呀?不可能,一百個不可能。”
王慶波:“那你說是誰?反正是你們隊上的人,不是她就是別人。你再指出一個來,我們對比對比。”
王貴蘭沒說的了。十一隊還有兩個白頭髮老太太,但都是年近七十行將就木之人,王貴蘭實在不忍心打攪她們。
那就只能讓王李氏頂替了。雖然這事他也不相信,王李氏也絕沒有這麼大本事,但她家是富農成分,她是富農分子,支書都懷疑到她身上了,他也只好順水推舟——誰讓她是白頭髮呢!
“要是是她,怎麼樣呢?”王貴蘭試探地問。
只要不拘禁她就行,本身就是“黑五類”,多一條罪名也是這麼著,卻解放了一隊的人們。
“只要是她,這事就是藉機敵人在搞破壞活動,我們批一批,讓人們肅清迷信思想,再往上一彙報,這事就結起來了。老這樣神啊鬼的,你這個隊長當著就這麼塌心?”
王貴蘭只好點頭。心裡話:林奶奶,對不住你了。形勢所逼,我實在沒能力了!
於是,王李氏被從家裡叫了來,站在全隊人們的前面,讓她自己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
王李氏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被冠以“白頭髮老奶奶”的名稱,哭天抹淚,說自己頭髮白不假,但絕不是為人們辦好的那個白頭髮老奶奶。
“是吧,是吧,已經被揪出來了,你還宣傳‘白頭髮老奶奶’的好,真是頑固不化!”民兵連長張光臺說著,上去摁了摁王李氏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