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繼續議論:“我給你們說個新鮮事:給我家的鐵鍋,怎麼看怎麼像我們家上交上去的那隻。
“鍋邊上有個黃豆粒兒大小的鐵疙瘩,買時我嫌是褒貶兒,因為沒揀頭了,才買了來的。這個我記得真真滴!”
“你這一說,又印證了是白頭髮老奶奶藏起來的,這次也是她給送的了!”
“白頭髮老奶奶準是知道過了年就是大饑荒,才藏的鐵鍋。見咱在食堂裡蒸糠窩頭煮野菜太辛苦,又把鐵鍋給了咱!”
“還有玉米穗兒,也是咱隊上種的小粒紅,與咱隊里長的一模一樣。”
“聽說了吧,咱隊上能吃一春牛眼窩頭,也是白頭髮老奶奶不斷往隊裡的糧囤裡隨的糧食。
“隊上的糧囤每天都往外舀,就是不減少。是大隊讓各生產隊借了走以後,白頭髮老奶奶生氣了,才不給往上隨了。”
“聽說借走了一千多斤!”
“就是,要不咱也不至於喝稀粥。”
“…………”
人們一邊等著碾子,一邊議論紛紛,把個白頭髮老奶奶讚美上了天,卻沒一個人提到臘梅的變化。都認為這是白頭髮老奶奶的功勞,這讓臘梅踏實了不少。
臘梅在碾棚裡聽了一會兒,又趕緊送起來。
臘梅來到乜寡婦家時,卻嚇了一大跳。
北屋東里間屋裡點著昏暗的油燈,窗戶裡傳出悲慼的哭聲。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而且孩子還不是一個。
發生什麼事了?
臘梅不放心,趕緊穿牆而入。
臨窗的大炕上,乜寡婦擁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在“嗚嗚”哭,一兒一女在“嚶嚶”哭,不知是沒了力氣還是擔心夜深人靜把鄰居吵醒,都壓抑著自己的哭聲。
“娘,我……餓……”最小的女孩兒抬了抬頭,哭著說。
“蓮兒,聽話,明天早晨娘說什麼也給你們要饅頭乾兒去!”
“娘,”大兒子揚了揚臉,止住哭泣,小聲說:“人家二蛋兒他娘每頓飯都能要一茶碗,泡在粥裡可好吃哩!”
“嗯,娘這次說話算數,明天一定要去!”
原來是孩子餓的睡不著,給孃親要吃頭,家裡又什麼也沒有,惹得母子三人都哭起來。
想起年裡頭在前世看到的她晚年兒孫饒膝幸福美滿的生活,想起她孫子媳婦魯平花幫自己賣胡蘿蔔,臘梅覺得很對不住乜寡婦。
掄起輩份兒來,乜寡婦還是王曉華五服上的伯母。其實她的年齡比母親馬惠恩還小,還不到三十歲。只因嫁的男人大,輩份兒也就跟著上去了。
前世裡乜寡婦和陳錫林也有一腿,後來食堂散了,陳錫林調離了十一隊,兩個人的關係也告終。後來再沒聽說她跟誰有過曖、昧。
人都有生理要求。她年輕守寡,姘、靠一個也在所難免。
據說,很多人都勸她改嫁,她怕一雙兒女受繼父的氣,就一直拖著,想等孩子大大懂事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