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蘭聞聽一臉沮喪:“我說王饅頭,你嘴上積點兒陰德好不好,秋傻子可是最糟蹋年頭的,你怎麼唸叨起這個來了!”
王饅頭全然沒有看到王貴蘭的臉色,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你不要忘了,今年處暑那天下雨了。常言說:立秋下雨萬物收,處暑下雨萬物丟。處暑這天下雨,秋天的雨水就比較多。
“常言還說:不怕十五下,就怕十六陰,十六陰天,半月沒好天。如果處暑下了雨,再趕上十六陰天,非下秋傻子不可。
“這樣就不利於秋收,收了也沒法曬。這些道理,你隊長比我清楚,只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
王貴蘭哀嘆一聲蹲在地上,拿起菸袋荷包裝起旱菸來。
王殺巴衝王饅頭笑笑:“隊長覺悟高,現在心裡想的全是地裡的莊稼,你一說秋傻子雨,他心裡不知怎樣打撲拉哩,揀著好聽的說!揀著好聽的說!!!”
說說笑笑中,豬肉卸完了,留出往鍊鋼場送的數量,其餘的都歸王饅頭和朱一勺處理。
因為今天是八月十四,殺豬的隊特別多,王殺巴還要到別的隊上去殺豬,也就早早地退場了。
殺豬是幫忙,不要報酬。費半天勁兒,也不能白了人家。往常都是拿走一刀肉、五臟六腑等下水也歸殺巴子。
如今吃食堂了,家家都沒有鍋,王殺巴拿回去自己也沒法做。隊上便預備了兩瓶散酒、幾盒捲菸,算是報答。
豬尾巴是被等候在這裡的潭老太太要走的。據說她三歲的孫子整天流哈拉子,受媳婦之命,來要豬尾巴。
王饅頭毫不吝惜地說:“拿去吧,讓孩子每天嗍,會嗍好的。”
剛要到手,流哈拉子的孩子早就把豬尾巴放在嘴裡嗍上了。
這年頭雖然吃食堂,也不餓肚子,但孩子的零食少,只要到手的能吃的,都往嘴裡放。
何況豬尾巴還是肉,孩子是不會放過的。到底頂不頂事,倒在其次。
下水被泡到一個大盆裡,上面漂浮起一層肥膩膩的花油。有豬蹄殼的孩子們又哄搶起來,用小樹枝把豬油挑進自己手裡的豬蹄殼裡。
場地收拾乾淨以後,太陽還有一竿子多高,還不到開飯的時候。大概是豬尾巴引出了孩子們的饞蟲,王曉華、鄭存梁、王貴安幾個大些的孩子商量,要到坑塘邊上挖地梨兒。
地梨兒就是三稜草的根莖。在五、六十年代,街邊地攤上可以見到煮熟的地梨兒,黑黑的如彈球般大小,外皮雖黑可裡面卻是白白的果肉,味道與荸薺差不多。幾分錢能買一小碗兒,是當時比較便宜的小吃。
一般坑塘邊上都長有許多三稜草,秋天是地梨兒成熟的季節,孩子們一般都喜歡挖。
挖地梨兒需要用鏟子,還要準備一個盛地梨兒的傢什。於是,孩子們又把手裡的豬蹄殼送回家,換來了小鏟子、小籃子或者小布兜。
臘梅沒有回去,她知道回去了也沒傢什讓她拿,看著王曉葉仍然等候在積肥坑邊上的土堆上。
王曉華拿來了一個小鐵鏟兒和一個小布兜。別的孩子也都拿來了不同的傢什,一夥子孩子,浩浩蕩蕩奔向了坑塘。
坑塘邊上和淺水裡,果然長著很多三稜草。用鏟子順著草根兒向下挖掘就行。
一般地梨兒生長在土下十餘厘米處,碰上長得密的,一剷下去,可以挖出來好多個地梨兒。
但水裡的三稜草長得比岸上的還多,植株也大。
鄭存梁、王貴安幾個男孩子,都綰起褲腿下到水裡,用腳去踩三稜草的根部,待踩的根部成了稀泥,然後把三稜草拔起來,在水裡晃晃,洗去根部的紫泥,一嘟嚕黑黑的地梨兒躍然根部,就像一嘟嚕發黑的圓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