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抬眸望見少女眨著亮晶晶的雙眼對自己表達贊賞時,奚逢秋不過緩慢垂下雙睫,神情平靜,極淡的唇瓣微微張了張,聲音聽不出情緒波瀾。
“這沒什麼,不過是練得時間長了些而已。”
池鏡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恍惚間,像是想到什麼,斟酌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完一整句話,說完便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這樣冒昧。
“你練字……是因為……你的母親嗎?”
池鏡花心情忐忑地咬住唇瓣,卻見他神情依舊,哪怕陷入回憶時也未曾流露出多餘的情感。
被她的話所牽引著,少年思緒不知不覺回到十年前,記起那時發生的一切,只用片刻便又回到現在。
他微微笑了笑,以指腹又輕又緩地滑過紙上已經幹透的筆墨,想要感受當時的情緒狀態,可什麼也沒有,正如他總是感受不到別的一樣,所以才需找點樂子。
當然,除了池鏡花。
她總會讓他很興奮,情緒也因她而起。
忽明忽滅的燭光下,少年輕輕點頭的樣子看著乖極了。
“嗯,因為父親喜歡我的字,母親便喜歡,父親不喜歡,母親便也不喜歡了。”
因為無法再用這個作為鐵鏈拴住父親,這便失去利用價值,此後,母親便不再要求他練字,也不會有人記得他曾在書桌前寫下的這些。
池鏡花挪了塊木凳,緊挨他坐,抓起未幹的毛筆,按照小學書法課上老師所教的姿勢握住毛筆,伏案潦草地寫了三個字。
“這是我的名字。”
她放下毛筆,指尖指著剛寫下的字,一個個滑過又鏗鏘有力地念出來。
“池、鏡、花。”
像是被她逗樂一般,奚逢秋驀地彎眸笑了笑,極輕地“嗯”了聲,後又目光凝著她寫的字,輕輕吐息,喊了一聲她的姓名。
“池鏡花。”
分明不是第一次喊她,可當他照著自己寫下的字跡一字一句呼喊她,聲音若有似無地拂過耳畔,池鏡花毫無來由地雙頰一紅。
“好了,別看了。”
她眼疾手快地“啪”地一下蓋住尚未幹透的字跡,眼睛一動,趕緊把跑偏的話題拉回正規。
“我的意思是說,我很喜歡你寫的字,不是因為我寫字難看,只是我很喜歡……”你寫的字。
最後幾個字,彷彿被池鏡花住在心髒裡的小鹿躍起一口吞入腹中,無聲地嚼吧嚼吧,最後只在她的腦海裡剩下這麼個念頭。
少年沒有回話,而是眼帶笑意地望著她。
深夜的一縷月光慢慢攀至他的肩上,少女的發梢輕輕搭在上面,隨著微風悄然緊貼著他的頸間。
突然間,察覺到掌心下被壓住的難看書法,池鏡花似想起什麼,微微湊近,雙目一眨不眨,滿懷期待地盯著他。
“對了,等離開幻境以後,你也為寫幅字,好不好?”
之所以要求出幻境再寫是因為現在寫了也白搭,除了彼此,他們根本帶不走幻境裡的任何。
沒有問她想寫什麼,奚逢秋已然應承下來。
見狀,池鏡花慢慢松開雙手,下一秒,便將紙張翻過去,眼不見為淨。
長舒一口氣後,她右手支起下頜,渙散的目光落在被燭火映照微微泛黃的桃花上,不由想到他們目前的狀況。
“一定要按照儺神給的劇本去演繹嗎?”
少年輕“嗯”一聲表明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