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
“曉鶴,你怎麼在這,一副垂頭苦臉的樣子?”林語晨從縣上回來時路過村裡的池塘,看到那個坐在石坎上扔石子的大男孩。
趙曉鶴看到她,跳下石坎,一時想看又不敢看她,好似做了什麼對不起林語晨的事。
支支吾吾說:“語晨,填完志願了?我……”
“嗯。”林語晨看出他有心事,也順便回憶了下。自從江源縣上出事後,兩人就沒怎麼碰過面。
有幾次,週末的時候在村裡路上遇見,各自打聲招呼後匆匆離開,不像以前那樣會湊一起聊天。其實,一個忙著複習讀書、一個在新建造紙廠上常白班,沒什麼接觸的機會。
今天,趙曉琳氣呼呼地離開去找趙小姑,眼裡還含著幾分糾結。她已經認識到林語晨與想象中不太一樣,從對林飛成、李伶俐的態度上,林語晨的為人比她以為得要冰冷得多。有時候甚至可以用“趨炎附勢”形容,趙曉琳有些難以接受。
此時,趙曉鶴同樣糾結得看去,似有話說,卻又說不出口。
林語晨繞過糾結的大男孩,爬坐上石坎,扣出石頭縫裡的小石子往池裡丟,撲通一聲,像某種暗示,讓心事隨石頭沉下去。
“坐啊,傻愣著幹啥?你小時候就愛撿一堆石頭來這打水漂。這習慣還沒改呢?”
趙曉鶴傻傻地笑了聲,答應後坐過去。
與她一起丟石頭,幾下過後心裡還是起伏不定,面對身旁的語晨時,好似藏著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歉疚。
“工作上的事嗎?”林語晨察覺他的視線,開口問。
“嗯啊,你知道我對數字不敏感,記錄來料、出貨老出錯,昨天又被主任罵了。”趙曉鶴推著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抿緊唇,“語晨,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怎麼會呢?”林語晨邊拋石子邊說,“小時候我摘好多苗子,吃不完,都是你幫我吃掉呢。”
“……”趙曉鶴一臉無語,看著她輕松的姿態勉強笑了,“我也就這點用處吧,只會吃,不會幹活。”
“可不是嘛。我爸塞給我一大碗,咱倆非得端著碗從東走到西窩在一起吃飯。你給我雞肉吃,我給你竹筍吃,哈哈……”林語晨拋塊石頭入水,側頭問,“你還記得這事嗎?”
“記得。那時候曉琳小小一隻,那麼可愛,卻罵我是出門要飯的乞丐。現在,她都要去上大學了,你也是。”趙曉鶴垂眸,眼裡少不了羨慕。
“曉琳那是驕傲、還生氣,他哥被我搶走了嘛。”林語晨的手搭上他肩頭,鄭重說,“曉鶴,造紙廠的工作不適應就別做了。除了這個,你還能做很多事。”
“我能做什麼呀?”趙曉鶴的臉彷彿六月的天,說變就變,“我算數差,背書一般,除能甄別古董,啥都不會。這行也吃不上飯。”
“你就去甄別古董啊,別荒廢你家老太爺教你的本事。市裡的南門街是個好地方,已經有幾家古董店。你到那邊租一個鋪子,收賣古董或者幫別人鑒別舊物。現在不需要證書,全靠經驗和老手藝。只要你做得好,小有名氣,多得是人上門找你。”
趙曉鶴的眼睛微微發亮,隨即又暗淡:“我能行嗎?我家是有點錢,也只是比村裡別家好些,若是進城……”
“趙曉鶴,你喊我高考的時候怎麼這麼有信心,對你自己就這麼沒想法?”林語晨都怒了。
趙家兄妹簡直是兩個極端,妹妹自信到天下無敵,高考完後都不估分,而且不報第二志願也不接受調劑。哥哥就……現在這樣。
“因為你是語晨啊。我……我是出門都會迷路的趙曉鶴,進倉庫還會忘記拿對賬本的傻蛋。”趙曉鶴“哎呀”了聲,耳朵被林語晨提起來,“痛……語晨,你幹嗎?疼……”
“我不準你這樣說自己。”林語晨松開手,看著他委屈地捂耳朵,鼓勵他,“趙曉鶴,若是你現在找不到人生方向,我可以幫你,咱們一起走一段路。等你走過這段艱難時期,也就知道未來前進的方向。”
“語晨……”趙曉鶴不止耳朵紅了,連眼睛都紅了,“我聽你的話,你說啥我就做啥。”
“你又來了。我說你會修補古瓷,會鑒別古玩,那就從事這行。”林語晨看他重重點頭,嗐了聲,“我要去深地的中英街進貨。回來後應該會在靈江市擺夜攤。”
林語晨思考著進貨難、回來賣貨也不容易,斟酌說,“你到靈江市的南門街租個店鋪。到時候,我們帶回來的貨白天放你的店裡賣,晚上去坊河街擺夜攤。
我們可以幫你分攤一小部分房租,也給你的鋪子增加人氣。”
“我能一起去深地嗎?”趙曉鶴發現林語晨的眼神裡似寫著“不贊同”,立時說,“我……不去。我去租店鋪,你來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