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縱今日雖沒遭罪,但若不是傅辰急中生智化解了這事,他們所有人都吃不了兜著走,哪裡還能這麼自在地走在宮裡,他現在無法向傅辰發洩積壓的怒火,看到李祥英自然毫不客氣。
再說他對李祥英推薦傅辰是有印象的,這兩人八成結了樑子,當著傅辰的面他這麼做,也是在表明自己互不偏幫的態度。劉縱能在宮裡行走那麼久,基本的御下手段還是不錯的。
“劉爺,我先回屋了。”傅辰覺得這是劉縱和李祥英自家的事,和他這個小太監是沒關係的,能躲多遠自然躲多遠。感覺到李祥英那盯著自己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想著李祥英估計以為他做了什麼吧。
教訓完李祥英,劉縱堆起了笑容,面對傅辰口氣柔和了許多,誰知道這個小太監以後有什麼造化,但無論是好是壞,現在得罪都不是明智的舉動,所以他絲毫沒有總管太監的傲慢,“去吧,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剛才萬歲爺已經吩咐了,你明日不用再侍膳。”
“小的得令。劉爺,李爺,小的先下去了。”傅辰像是完全沒看到李祥英的皮笑肉不笑,低眉順目地離開。
第二日傅辰的升職批文已經下來了,屬於從四品的鷺鷥袍褂與春夏秋冬的配件內務府也在同一時間送來,如今穿的是夏季專屬的淡茶色,傅辰穿上真比原來無品級的灰袍亮眼了許多。看得楊三馬目瞪口呆,他自己的升職公文都已經過了半月有餘,到如今手續都還沒辦好。傅辰這才第二天,連同令牌文書全部辦妥,還是在皇帝跟前的紅人安忠海親自送來的,這在監欄院引起了一陣圍觀,這差別待遇也太大了點吧,不愧是皇帝親自開口的,效率就是一等一的。
屋子裡的人七嘴八舌的圍著傅辰嘖嘖稱奇,引得小央等宮女都偷偷過來瞧了一眼,特別是吉可,雙眼放光地摸著傅辰的袍子,那稀罕勁讓傅辰忍俊不禁,摸著小孩的頭,“將來你也會有的。”
“真的嗎,辰子哥?”小孩亮晶晶的眼睛宛若星辰。
“我騙你做什麼。”
傅辰其實也沒比吉可大多少,但他說的話卻格外有說服力,吉可狠狠點頭。
其他人讓傅辰說了昨日的過程,別人屋的人也過來,嘴裡就酸了許多,從古至今,從來都是閻王好說,小鬼難纏。傅辰笑著回覆,並沒炫耀皇帝的種種,反而著重說了當時驚險的場面,嚇得一干人一驚一乍。
要說葉辛也是從四品,還是靠著攀上李祥英這顆樹才水漲船高的。但傅辰卻是實打實靠著命換來的,原本羨慕的眾人,忽然就有些說不來的滋味,這樣升來的一級,太不容易。眾人的態度又有了細微的變化,傅辰便轉開了話題,與他們像往常那樣閒聊。
大家原本都是同一個等級,其中一人高升,別人的心態多少會有些不同,這是人之常情,而傅辰並不希望給自己的生活留下什麼隱患,順手掙的印象分為何不爭取,也不過幾句話就能扭轉他人的印象,何樂而不為。
並沒有新的職務下來,接下去的日子他依舊要在監欄院度過,能讓自己過得更舒服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雲遮住了彎月,天幕宛若被饕餮咆哮吞下所有光芒,從遠處吹來的晚風猶如冤魂呼嘯。
經過長春門就是後宮,平日裡傅辰上差的時候活動範圍就是職責內固定的地方,若是胡亂走到別處就是壞了規矩,被抓到按宮例是要杖責的,晚上的後宮也不像上輩子電視劇中那樣燈火通明,在只有燭光的年代,那點光芒在夜晚只能照到寸尺之距,雖也能視物效果卻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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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襲來,宮燈吱呀的在前方搖晃,雖是初夏傅辰還是沒由來的打了個顫,眼皮抽搐似的抖了下,說後宮之地陰氣重並非空穴來風。
一旁剛下差的陳作仁打了個哈欠,見傅辰神色有些不對,倒不像面上看著這麼沒心沒肺,拿手肘撞了下傅辰。
傅辰沉默搖了搖頭,他無法對陳作仁說,自己的懷疑和不好的預感。
剛才一路上他觀察到,李祥英身後那幾位李派小太監已經被換掉,臨時替換上的都是些面生的,應該是初入宮沒多久的,而李祥英的神色也不太對,總是瞻前顧後,似乎擔心被什麼人看到。
種種跡象讓他不得不有了隱憂。他們到了一座宮殿前,看到殿堂外一株株扎堆的鹿韭,也稱牡丹,一些進貢品種醉顏紅、顫風嬌亦可見,傅辰知道這是麗妃所在的未央殿,在外面就能聽到裡面怒罵和摔瓷器的聲音,還夾雜著女子的啜泣,奇就奇在殿內殿外居然連一個侍衛和伺候的太監宮女都沒有。
所有小太監的步子都躊躇了,就是再駑鈍的人也知道這時候進去沒好果子吃。
而且裡頭斥人的是男聲,後宮有哪個男人能這樣堂而皇之的怒吼,非帝王莫屬。
“都停下做什麼,還不都進去,是要等雜家來請你們不成?”李祥英尖細的聲音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公雞,“這會兒正是你們在聖上面前表現的機會,錯過了這次你們以為幾時還能再面聖顏?”
傅辰已經將推測串聯了起來,之所以沒了伺候的人,應該是皇帝讓所有人都下去,面對龍怒所有人自然恨不得身上長翅膀離開原地,誰會自個兒湊上去找死。
但皇帝身邊不能沒了使喚的人,也不知李祥英得了誰的令,將他們這批人找來頂上。
之所以選他們,傅辰隱約猜測興許和他有關。從去年開始他就在疏通與這座宮殿的關係,使了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銀子和人脈,想著進未央殿當個粗使太監再另謀出路,眼看著臨門一腳,就遇到今天這事了。
他自認自己的動作還算隱蔽,而且誰會沒事注意他這麼個小人物,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李祥英背後的人都算的上殺人不見血。
那幾個被臨時調派來的小太監唯諾應下,便抖著身子走了進去。
陳作仁卻忍不住脾性,瞪了眼李祥英,那目光充滿控訴和怨恨,顯然他也看出來李掌事只是把他們當槍靶子,自個兒是絕不會進去招罪的。
“喲呵,你小子膽子不小?再瞪信不信雜家把你眼珠子摳出來當下酒菜!”李祥英將拂塵一甩,指著憤憤不平的陳作仁。
“你個老醃貨,呸!”陳作仁將口水吐到李祥英臉上。
傅辰已來不及阻止,用了狠勁才將人拖離,身後就聽到李祥英忍著怒氣的哼哧聲。又好像找到了什麼樂子,目含深意地看著遠走的兩人,“小子,祈禱別犯到雜家手上,呲。”
那陰狠的聲音令人想到毒蛇,話中的含義好像粘液附著在身上甩脫不掉。
傅辰這會兒也沒時間去說道陳作仁或去研究得罪李祥英該怎麼辦,他連拖帶拽把人一起拉進宮殿裡跪下。被點得通亮的室內,跪了一地太監宮女,其中有這殿內配額的,也有他們進來的一群。
一群人有如鵪鶉似得縮在一塊兒,有的還在哭泣卻咬著牙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剛剛匆匆一眼,卻足夠讓傅辰駭然,他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番情景,這比他預想得更加糟糕。
麗妃是個靚麗的美人,纖姿麗色,朱唇皓齒,身材纖細,自有一股江南弱柳扶風的風情,特別是笑起來那雙眼宛若盈盈秋水,單單是氣質在這美人如雲的後宮也能排在前列,但此刻她卻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半跪在地上,即便這樣狼狽依舊不掩絕世風華。在她不遠處是一名赤身果體的健碩男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身下還一.柱.擎.天,上面殘留著濁白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