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華池挺直的背脊像一根繃直的弦,汗珠密密麻麻地掛在額頭,明明是秋天的節氣,他卻像是跑了許久氣喘吁吁的旅人。
傅辰的幾個字,如同一團團的火苗點燃了心口,甚至太陽穴的青筋也浮現出了脈絡,汗水滾入眼球的疼痛令他眨了下眼,猶如氤氳著淚霧。
他險些抱不住懷裡的人,這個自從發現被他欺騙的人,再也沒對他說過哪怕一句發自真心的軟話。
這句謝謝,太彌足珍貴。
而那根沒於草叢中的銀針,像是在諷刺他的行為。
傅辰失去說話的力氣,全身都軟綿綿的,藥效已完全發揮出來,辛夷雖然為了給他存活的機會把棺材開了一道細小的通風口,但卻把他當做虎狼,用了最猛的藥以期讓他絲毫不能動彈。
邵華池稍稍鬆開了傅辰,“我馬上送你回東榆巷。”
周圍,那群村民還在義憤填膺要為逝者討回公道,邵華池打了個眼色,讓人馬上去清場,並確定對方有沒有殺回馬槍。
傅辰搖了搖頭,還沒處理掉辛夷的事,將會引起晉國大亂。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具屍體,如同一個老人般,花了極大的力氣抬起了手,也許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現在在強撐著自己。
詭子等人默默看著這一幕,傅辰這樣毅力格外強大的人讓他們肅然起敬,這是一種無言的品質。
在村民走動,為那幾個慘死的屍體收屍哭喪的過程中,邵華池見到一具服飾有些熟悉的人,這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那是……是誰殺了他!?
“別指了,我知道,我知道……”壓下震驚,邵華池握住傅辰的手,以支撐他。這樣的傅辰刺中了他內心最隱秘的部分,邵華池邊語無倫次,邊不停擦著傅辰寒溼的腦袋,傅辰的臉色慘白如紙。
辛夷的屍體被帶來了,太過悽慘,五官被削掉,已經不成人樣,這樣慘無人道的虐待,令人毛骨悚然。
“先帶走。”吩咐人將辛夷慘不忍睹的屍體帶上馬車,如今這個人絕對不能這般曝露在荒郊野外,那會引起巨大恐慌。
而後又讓人將村民帶離,一部分領著送去邑鞍府報案。
傅辰昏迷前做了一個口型,邵華池看出是在說:狗。
狗,代表著什麼。
暨桑國……
見邵華池思索的模樣,傅辰知道七殿下定然能想明白關鍵,殿下對政治天生擁有
忽然,一道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眯起眼,企圖仔細看那事物,是——針?
乏力再一次襲來,望著那根針,晉國的針有許多種,象牙針、木針、竹針、銀針等等,這種銀針並非銀製,只是呈現銀色,這樣的細長形狀,非家用,傅辰緩緩閉上了眼。
邵華池並未發現傅辰的異狀,辛夷的死亡,必然會導致軒然大波,傅辰是想用狗來做什麼?
正想著,猝然,邵華池疑惑的表情凝結,滿臉森然。還未痊癒的手以極端不可思議的角度擼過昏迷的傅辰,噗的一下壓了上去,將之置於自己身下,擋住四面八方的攻擊,快速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這時,傅辰清冽的味道幾乎一下子鑽入鼻尖,他甚至能看到傅辰蝶翼般的長睫,光滑的連瑕疵都沒有的肌膚,那閉眼的模樣比平日多了一份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他一直忘了這個心中強勢又老練的人只是個少年郎,並且還是個俊美的少年郎,心像是長了草,被風一吹帶著瘙.癢,卻不明白是為何而起。
嗖嗖嗖。
三支箭插入剛才傅辰所在的地上,精準無比。只要晚一步,傅辰就會被射死,這箭是衝著傅辰來的。邵華池驚怒地抬頭,就看到不遠處一排拿著□□計程車兵,“誰讓你們動手的,你們都不想活了嗎,眼裡還有我這個主子沒!”
“殿下,是我下令的,您要降罪就降我身上吧。”被人扶下車的嶸憲先生,他面無鬚髮,到了知命之年的年紀,每一根頭髮都整齊地梳理起來,幾根銀絲夾雜其中,最吸引人的就是那雙沉澱著歲月的眼。
邵華池所有的問罪都戛然而止,“先生。”
“殿下可還記得我們之前的約定?”他看著邵華池的目光滿含心痛。
駱學真下車,朝著邵華池的方向行了大禮,好像剛才下令射殺的人不是他一樣。
邵華池在那樣的目光下,幾乎逃避似的垂下了頭,他當然記得,在出了宮後他就與嶸憲先生密談過。
為防止他心軟,如若他不動手,就由先生代勞。
這些弓箭手,就是置傅辰於死地的第二招。
駱學真曾萌麗妃的救命之恩,而後為報恩從十幾年前就幫助他們麗妃母子兩在宮外佈下諸多安排,麗妃樹大招風,被稱為禍國第一妖妃,要剷除他們母子的人病不會少,於是駱學真的出現幾乎解決了他們當年的燃眉之急,如今邵華池的勢力有不少是駱學真親力親為,其中包括身邊的十二虎賁以及部分京城據點和情報收集處。
對邵華池而言,駱學真無論是在兵法才學上,都是當世奇才。真雖身處宮外,他們常年無法見面,但駱學真卻為他們母子做了良多,要說恩情也早已還完。邵華池對駱學真相當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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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學真讓人清理了現場,又讓所有護衛都退下,獨自走了過去。
目光灼灼地望向邵華池,言辭懇切,神情肅然。
“殿下還記得您年幼時,躲過數次下毒、墜馬、溺死後,您告訴我終有一日你要掌控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