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陌生而熟悉的男聲,羅恩垂著頭,並沒有撣去放在肩頭的手掌。
事實上,他也沒有那份力量去做這個。
他只是緩慢而堅定地搖著頭。
“為什麼不呢?羅恩,跟我走吧。”
那個男人依然絮絮叨叨地說著,就像十幾年前那樣。
他的面容依然停留在十幾年前,就連手掌上的血跡似乎都是嶄新的。
他的另一隻手依然提著女人的頭顱,似乎從十幾年前開始,他們倆就不再受時光左右。
“想想吧,羅恩,你在等什麼?
你在外面已經流浪夠久的了,還不回來?
聽聽吧,羅恩,那是市政鐘塔的鳴鐘,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黑霧蔓延,順著這隻扭曲的手掌不斷攀升,倔強地侵佔了羅恩的手臂。
現在,羅恩幾乎全身都包裹在黑霧中,只剩下了頭還露在外面。
黑貓焦急地在他身邊打轉,可似乎又在忌憚著什麼,根本不敢靠前。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黑貓原本鋥亮的皮毛上逐漸多了一層光滑的粘液,隱約間能夠看到不明的隆起在它的皮毛下肆意遊走。
那幾個青銅階的超凡者這才如夢初醒般想要逃離,可剛剛邁開腿,卻聽見了人聲:“嗷,原來這裡還有其他人啊……”
普蘭,羅恩的父親,他只是站在原地,悠哉悠哉地看著那幾個張皇逃竄的人影,提起手邊的頭顱,滿是溫馨地看著他的妻子。
“親愛的,你看,有人居然想跑……”
流著血淚的頭顱長髮飛揚,被鮮血浸潤的豔紅色的嘴唇爆出一圈肉眼可見的波紋。
沒有意料之中的聲音,可那幾個試圖逃脫的侍從如麥子般倒下,重重地砸在地上,再也沒有生機。
不過,普蘭根本就沒有注意這個,他轉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黑甲騎士和他的黑馬,上下來回掃視著:“看啊,殘缺的靈魂……”
羅恩沒有說話,然而卻試圖努力站起。
“好吧好吧,我親愛的孩子,我知道你善良。”普蘭眯著眼,掛著僵硬的假笑,“我也知道,他救過你……”
普蘭的聲音刻意拉的很長,像是在觀察著黑甲騎士的反應。
然而,黑甲騎士只是宛若雕塑般站著,沒有絲毫的回應。
黑霧一點一點地蔓延著,緩緩地將羅恩吞入其中。
眼看著羅恩的脖子都已經徹底泡在翻滾的黑霧裡,可他似乎還並沒有察覺,只是凝視著地面,凝視著腳下的這片土地。
黑貓在他面前不安地來回徘徊著,烏黑髮亮的皮毛開始褪色,隱約暴露出其中鮮紅色的肌肉組織。
甚至,已經有幾根類似章魚觸鬚的觸手迫不及待地突破了皮毛的束縛,在外界肆意舒展著。
卡牌上,原本璀璨的金光黯淡了些許,又多了一層新的光澤。
那不是黑,而是邪惡的藍,如萬丈深淵裡流動的潛流。
只是,羅恩對他目前的現狀並不關心,他更在意別的什麼。
比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