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恩吃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環顧四周,在一片狼藉中視線追著那道劍光而去。
平日裡素來冷靜的他終於失態了,反手扯下了領口的劍狀徽章,凝視著,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時的情緒。
他是亞格蘭特人,即便是亞格蘭特的貴族,可他也理應效忠陛下。
這是鐵律,是每一位亞格蘭特王國子民應盡的義務。
然而,他同樣是一位空懸之劍的調查員……
他曾經在劍下宣誓,將永遠尊崇空懸之劍的旨意。
本以為這兩者是同一的,因為掌控著空懸之劍的陛下當然是空懸之劍的人間行走,是空懸之劍的代言人,是傳遞空懸之劍意志的媒介。
在羅恩的心目中,陛下和空懸之劍是一體的。
從小到大所學的一切,就是要……
思緒戛然而止,羅恩的臉色變得蒼白。
也直到這一刻,他才猛然驚覺,所有的教文上,儘管都在書寫著空懸之劍,可在字裡行間中,卻在暗中強調著陛下的地位。
“作為傳達旨意的信徒,國王將高舉權柄,將凡人的心意上達天聽。”
“當信徒高擎著信仰的火炬,自火中將誕生公正的劍影,於是身懷獅鷲之血的人將從火中取出劍刃,將代替信徒握住灼熱的劍柄。”
“劍刃當懸,吾等皆為罪民,將順著執劍人的腳印繼續前行。”
這看似不經意的文字,卻在此刻猶如毒蛇般噬咬著羅恩的心。
甚至不用外力,失魂落魄的羅恩險些跪倒在地。
他下意識地看著桑,看著眼前這個即將消散的人影,終於知道了當初桑的心情——那想必是比現在的他還要震驚吧?
茫然無措,腦海一片空白……
轟鳴聲,全是轟鳴聲。
外界的轟鳴聲,內心的轟鳴聲,腦海的轟鳴聲。
幾重轟鳴聲接連響起,炸得他暈頭轉向。
他在本能地懷疑著這個真相,可竭盡所能想出的證據又是那麼的荒誕而脆弱。
真相總是那麼的無堅不摧,強硬到哽住他的喉嚨,令他難以呼吸。
眼前的一切都在散發著神秘的光圈,一切都在變得模糊不清。
恍惚間,羅恩彷彿回到了當初接受洗禮的場景。
在無邊的黑暗中,只有一束白光照在頭頂。
他靜默地垂頭跪著,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不敢直視頭頂的劍光。
四周響起若有若無的歌詠聲,那是唱詩班的迴音。
因為身處地底,潮溼陰冷的地面肆無忌憚地傳播著寒意,根根寒意順著肌膚乃至毛孔扎進體內,直至血管深處。
然而,頭頂的劍光卻還要比這寒意更加清冷,甚至令這位年輕的青銅階聖盃系超凡者忍不住戰慄。
羅恩在耐心聆聽,等待著接引人的到來。
因為事先就已經做了不下五次練習,他非常熟悉接下來的流程——只要等待著接引人,然後在他的指引和見證下向空懸之劍宣誓,整套流程就算是走完了。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了,他隱約間覺得有點耳熟。
一隻手輕輕地拍打著羅恩的肩膀,耳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吾主在上,我將立下誓言……”
這不合程式,明明還有一段讚頌我主的禱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