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又是上天。”宋明遠冷笑,他的冷漠嚇的精怪戰戰兢兢不敢抬頭直視宋明遠,宋明遠說,“‘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確實講過,也確實,我講這句話的時候我已經是神格。但是,不代表任何有好生之德的都可以被稱為上天,或者,代天行事。”
宋明遠的話講的溫和,話語中也沒有一個字代表怒意的。但是就連沈酒聽來,都能明白宋明遠是生氣了。
但是他不知道宋明遠到底在生誰的氣,或者在生什麼氣。
也是因為這樣不知名的前提,無端的沈酒居然有點可憐這個眼前的精怪了。
宋明遠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明白這一切的變故是不是和多年前他救下一直凍僵的蝴蝶有關係。
他需要找到這個答案。
在答案未知,而自己困惑的時候,求助他人也姑且算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他們能知道嗎?一個是修行不過百年的精怪,一個,是才在人間活短短二十多栽的小道士。他們會知道這樣一個困惑他的問題嗎?
可是究竟能不能,也得先把問題丟擲來吧?
......
宋明遠說:“很久很久以前......”
這是一個標準的,故事一樣的開端。聽著就要講很久的樣子,可是夜還長,周圍還安靜,正是聽故事和講故事的時候。
沈酒剛剛聽完了一個精怪的故事,眼下要聽神仙的故事。他抽個空在想,是不是接下來,要輪到自己這個人的故事呢?自己的故事多麼寡淡呀,還是先聽別人的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為人的宋明遠的一生且算圓滿。他家境良好,雖然父母過世的早,但是兄長寬和老僕忠誠。他長大,成家,立業,尋得嬌妻,又有了兩個乖巧的孩子。一生過盡,最後閉眼的時候,那一聲嘆息都帶著感恩。
再睜眼時候,他卻不是出現在忘川途。前來迎他的,也不是離朱。
他去了另外一方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九天。
接引他的是九天典史一族的長老,名為喬松。
喬松是個年輕人。而他壽終正寢的時候已經年逾花甲,他面對眼前那張年輕的臉,笑說:“年輕人,我可是來錯了地方?”
那個叫喬松的年輕人也對他回以溫柔的笑:“你該歸屬於此。”
他震驚,以至於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的聲音也如年輕人那般的爽朗,他問:“這裡是哪裡?可是地府?”
喬松說:“這裡是九天。”
他堅持:“我該去忘川途,我該去不歸地,我該去輪迴轉世。”
喬松卻只講:“這裡是九天,你該歸屬於此。”
他聽來聽去卻只聽到這樣的一番回答,簡直文不對題,而且喬松不緊不慢故弄玄虛的態度也令他不耐,他依然還是人的態度:“我怎會忽然有此命格?——難道我是下凡歷劫的神仙不成?”
他這句話說出去都覺得好笑,自己覺得自己也是胡說。
喬松並沒有講他胡說,也並沒有認為他說得對,喬松說:“你原本應該投胎轉世,歷經下個輪迴。”
他聽到其中有兩個字,那兩個字代表著如今形式的轉變:“原本?”
喬松點頭,喬松說話不緊不慢,似乎從來不知道趕時間和有話快說的樂趣,而事實也在之後給了宋明遠一個證明:九天之上,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的。到後來,連宋明遠說話也開始不緊不慢了。
這是後話。
而當下,喬松不緊不慢講:“原本,你該英年早逝,到如今,你該過完了下一世的輪迴了。”
喬松說:“......你是個好人,不過每一世都壽命不長。你幾世的福報原本會彌補你一個完滿長壽的一生,不過,這些都是原本的事情了。”
喬松說:“......至於為什麼是原本的事情,我想你心知肚明的。”
喬松也不必去真的等到宋明遠的回答,單看他的神色就已經明瞭不過了。
喬松又再次重複那句話:“原本人生翻天覆地.......你可知翻天覆地的意思?——便是置換。天換成了地,地換成了天。掉換了個。”
喬松接著說:“所以,如今你改歸屬此地。這就是你的歸屬了。”
喬松再也沒有講過人生二字。
他不再是人,擁有了神格,便再也沒有了人生。
......
他成了宋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