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之隱。
一旦有人出口這四個字,尤其是質問著說出,便就代表了這件事情尚且有轉換餘地。這個道理,凡人懂得,小鬼懂得,精怪也知曉。
黃鼠狼精怪叩頭:“道長見諒!”
沈酒實在是禁不起假面為老嫗的物件的磕頭求饒,於是後退一步,移開了正面直對的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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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酒說:“你尚且什麼都沒講出來,我如何去諒?”
於是黃鼠狼精怪就講:“那個孩子,是個被人不要的孩子。剛剛生下來的,還在哇哇哭,肚子上連著臍帶,就被一塊小棉被包著,丟到了山林裡。”
幼崽象徵美餐。
包括人類的幼崽也是如此。
剛剛來到這世間,對人間的險惡毫不知情的幼崽正在哇哇大哭,向著這方圓幾里範圍內的猛獸和精怪告之自己的所在。
這哭聲在周圍的猛獸和精怪聽來,簡直就開開飯招呼。
於是大家都去搶飯。
趕緊到尚且還不曾沾染一絲人間五穀的幼崽。初生、純淨、靈力充沛。在猛獸眼裡,是一頓汁水肥美的食物,在精怪眼中,是一頓可增長修為的補藥。
可是這食物還是補藥,就只有這一個。可是方圓之內的猛獸和精怪卻多不勝數。
這必然要爭奪一番。
作為山中大王的老虎和狡猾的狐狸以及兇惡的郊狼,都敗給了修行百年之久的黃鼠狼精。
黃鼠狼精剛剛產下一窩小黃鼠狼崽子。興高采烈帶著補藥回到了領地。作為精怪,如今的黃鼠狼已經今非昔比。它圈佔了領地,很是把山林中的一幫小黃鼠狼都歸到自己的保護範圍之內。
這個山中,看似還是老虎當大王。而實際上,就連老虎捕獵到食物,都要先撕下最肥美的大腿,孝敬給黃鼠狼領地的小黃鼠狼們。
——人類修仙問道的,大多苦修,吃齋唸佛,尋仙問道。磨練意志,飢餓體膚。實在是苦。大概為了和這個俗世紅塵區分開來,儘量把自己往神仙那裡靠。秉承著這個想法,修仙的路途就會越來越寡淡,越來越孤單。
可是精怪修行並非如此。
精怪艱難,本就是人間突兀產出。更可為是夾縫求生的存在。天地人間。天上神靈,地上小鬼,都自動遮蔽了人間。而人間人間,以人之所居為本,神仙鬼魂任由其凡人胡亂編造神仙故事,胡亂戲說人鬼未了情。就如同人在看螞蟻聊天一樣的不在意。
螞蟻聊天,螞蟻搬家,螞蟻收集食物,人類都不會在意。
可是要是有一天螞蟻聽懂了人說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螞蟻會聽懂人話,這在人類眼中,就會是奇聞一件。比八哥說人話還逗趣。而且螞蟻會說話,是不是鳥雀也會?是不是老虎,兔子,狐狸,猴子都會?那麼會說話是不是表示他們有了靈性?這一次是會開口講人話,下一次,是不是就會蓋房子,織布,嘗百草?再下一步,會不會開墾農田,興修水利,出書立傳,攻打城樓?
細思恐極,一隻螞蟻,將會迎來一場人和生物的大戰。
所以螞蟻會說話,就不該讓人類知道,越低調越好。
小動物成為精怪也同樣是這個道理。小動物可以成為精怪,一隻黃鼠狼就可以統治山林,甚至可以披上假面,混跡人間那麼多年。
人,可能不是人。建立信任,知道人心,需要日久方可見真章。可是打破信任卻只需要一瞬間。
精怪會變化人性。
有心者加以利用,指控對立者,他是精怪,這個不是人,再收買個道士和尚,三教九流,弄個什麼儀式,跳個什麼大神,抓一隻死物,冤死一個活生生的人。
多麼容易的一件事情。
多麼可怕的人心。
人心禁不起誘惑,人心又強大又脆弱。
故而神仙遠離,小鬼不纏,精怪遠遁。
這是規律。
規律是人定的,只有人能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