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藥這種東西,上天入地都沒有。尋不到,求不得。
別說容城,容若更加明白。世人杜撰穿越過去,大概都是抱著一種對於後悔的彌補心態。若是時光重來,錯過的愛人,錯付的情感,遺失的朋友,虛度的人生.....每一樣都要好好抓住,死死不放手。
吃一塹長一智不夠。需要時光倒回,我要長一智,同時這個塹,我不吃。這是人類對於兩全其美的強求。
哪有那種好事?那個世上的明亮經歷死亡以為自己不但重生還回到了過去。但是她最終還是糾葛在了自己的原本人生裡耿耿於懷,到最後才發現那不光是一場夢,連人生都不屬於自己。何其可笑。大部分的人啊,都是這樣,不甘心,不情願,不肯放過自己,不肯放過他人。哪怕上天給了一次又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還是會往南牆上撞。
這個小酒保,那一次沒死,終究還是會死的。
哪怕是沈柏良遂了他的意。其實也不會有太多的美滿人生的結局的。
容若頓時覺得很沒意思。
人類真是自私自利的生物。不珍惜自己,也不替別人著想。就像容易。就像他的父母。容若心知肚明自己出生的原因,是因為他的姐姐的失蹤。那個他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姐姐在十八歲的失蹤,遍尋不著,最後絕望的父母才決定再生下一個孩子。容若。若,若是什麼意思他能不懂嗎?和那個大詩人納蘭容若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若,是‘好像’的意思,是‘你’的人稱代詞。
他是容易的複製版本,是容易的延續。
所以他的出生令容家和他的父母失望透頂。
容易天賦異稟,滿月便開了眼。可是他呢,據容嘉嘉說,他出生的時候身邊圍著一堆的靈魂,逗他說話,逗他笑的,都是靈魂,活人們遠遠旁觀,看他反應。
容若當時什麼都看不到呀,他就哭,哭為什麼都沒有人來哄他逗他。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哭的小臉通紅,還是沒有人來理會他。那些靈魂在他搖籃邊上慌忙逗他,做真正意義上的鬼臉,可是他都看不到,還是哭,哭的眼淚汪汪,哭的小腿亂蹬,哭到那些大人漸漸露出失望的神色。
嬰兒時期的容若,還尚未體會到人間的新奇,便先無知無覺體驗了讓人失望的滋味。
他是個失敗品。若不是他姐姐容嘉嘉執意把他帶在身邊,只怕他也會和其他容家的旁支孩子那樣,被送出國過正常的生活。如果不成開眼,他會像一個尋常的容家生活無憂的小孩那樣正常又孤獨的長大。其實那樣更好。他會像容城那樣,除了他沒有愛他的父母和溫暖的家庭。但是他畢竟不會感受到自卑和失落。
他會是一個正常的,習慣了孤獨的小孩。
他十五歲,一切才發生轉變。他有了指路人的正式教育,有了沈柏良,有了一切。但是他已經不在乎了。
容若對這個痛苦不已的小酒保產生了同情。
他說道:“你現在在這裡留著。終歸有一天,你會有機會再見沈柏良一面的......”
容若補充說道:“只是那個時候可能沈柏良已經很老了......你可能認不出他,他也認不出來你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小酒保原本蹲在地方埋頭哭,鬼是沒有眼淚的,他做哭相,眼圈是紅的,眼眶也是紅的,臉大概也會腫一腫,就是沒有眼淚。但是看著也可憐的很。小酒保聽到容若的話,不知道是被說動還是抓住了一點希望,他抬頭看過來。
那眼神中的那一點點光被容若瞧見,實在是可憐。
容若的心腸更加軟了一分,他嘆了一口氣。嚥下去一些自己都知道不該講的話。
小酒保死的時候,自己年歲還小,不曾開眼。容易失蹤。當時原本是容易的掌燈人的沈柏良沒有理由長久在國內走動。可是容嘉嘉是開眼的,作為容嘉嘉的掌燈人的沈安良不可能不知道。沈安良那個時候得知了小酒保的死訊,居然一點都沒有想過去求一求容嘉嘉?
就算是警察同志沈安良小酒保的死訊,可是要救活一個人,重新讓他大大方方活在這個世上其實並不是不可能的。小酒保明顯陽壽未盡,那個時候也沒有立刻去忘川途。重新藉著軀殼重生的可能性太大了。結果沈安良好像是失憶了一樣,直接就辦理了小酒保的死亡。而沈柏良也是如此,這簡直太過於迷惑。
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句話是容家一直推崇的。作為掌燈人的沈柏良和沈安良也是日日受教。結果事到臨頭,如同全然失憶那樣。
這件事情,容家包括容嘉嘉一無所知。他們甚至連小酒保的存在都不知道。小酒保之前落戶到沈柏良的戶籍下面好幾年,悄無聲息。後來驚動了沈安良,沈安良也悄無聲息。容若曾經好奇過,為何掌燈人只從沈衛兩家選擇。有何特殊性和必要性?他記得容嘉嘉說,衛家很擅長交際公關,而沈家是掩蓋秘密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