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後來,沈柏良第二次喝初戀十八歲的時候,沈柏良說,味道和上一次有些不一樣。他的困惑其實是裝的。但是緊張是真的。
他雖然調出了幾乎一模一樣的粉紅色,雖然同樣入口甜蜜,氣泡水又令人產生這是一杯汽水的錯覺和迷惑,雖然中調依然會品嚐出苦澀,雖然依然會伴隨甜蜜,雖然最後依然會辣到喉嚨。可是就是不一樣了。
他大概忘記了什麼一味什麼,或者又多加了一味什麼,總之,他之後調了無數次,再也沒有還原出最初的版本。到最後,連沈柏良都記糊塗了。沈柏良對他的執著感到無語,又生怕打擊了他的敬業精神,故而猶豫再三,才小心翼翼問他:“為什麼這麼執著要還原最初的那杯的味道啊?我感覺後來的初戀十八歲口感都不錯的。”
他當時如此回答:“因為初戀就是要獨一無二!後來的戀愛,哪怕是在如何複製,那都不是初戀了!”
......
沈柏良不懂。沈柏良只能給了他一個再接再厲的鼓勵眼神。沈柏良對他的態度,如對沈安良。由著兄長一般的寬容溫和,以及初為家長而自然產生的惶恐和不知所措。
一個孩子,應該如何引導才算是正確和完美的呢?是在他上進認真的時候給予鼓勵?在他沮喪失去信心的時候給予擁抱?在他倒在地上艱難落淚的時候給予扶持?這樣,就夠了嗎?
作為一個完美主義者的沈柏良,面對他和沈安良,都產生了同樣的困惑。
沈柏良從小生活在一個令人壓抑的空間中。父母對沈柏良並不是不愛,而是不會愛。沈北楊愛衛微微勝過於一切,勝過於愛自己的孩子,衛微微愛自由,愛藝術,同樣勝過於愛沈柏良。他的母親衛微微是如此的愛自由,甚至願意為此付出生命。作為旁觀者的沈柏良尊敬這一切的選擇。沈柏良並不會恨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沈柏良只是困惑。
很小的沈柏良困惑於這種愛意的產生,迷茫於這種對待愛意的態度。
愛,不是應該是令人喜悅,令人開懷,令人想變得更好的存在嗎?可是為什麼,會有人藉著愛的前提,去摧毀另外一個人呢?為什麼會有人,因為愛,寧願放棄生命呢?
帶著這個問題,沈柏良長大之後,努力去愛衛微微曾經熱愛的一切。愛自由,愛大海,愛藝術。
沈柏良也真的愛上了這一切。可是這一切,是自己熱愛的,可是又彷彿,這一切的熱愛可以隨時捨去。沈柏良沒有不可缺失的東西。彷彿任何東西都可以缺失,任何東西都可以替代。
知道沈安良的到來。
沈安良是父親沈北楊和繼母文玲的孩子。
比自己小十一歲。很黏人,對他有一種無條件的崇拜和信任。沈柏良把這種信任歸結為一種男性對年長者和力量強大的物件的一種自然和本能的崇拜。這種崇拜有著前提的依託,從而會隨著時間和事件發生轉移。
由此,沈安良同樣並不是沈柏良不可替代的存在。
還有他。
那個總是帶著笑容對自己有意無意撒嬌的小酒保。小酒保也對沈柏良吐露過愛。在自己藉著酒意趴在把臺上假寐的時候。沈柏良並未真的入睡,沈家和衛家的教養不允許沈柏良在陌生的環境鬆懈。於是沈柏良清清楚楚聽到了小酒用帶著顫抖的音調對自己說那三個字。
沈柏良並沒有對那三個字產生困惑。
沈柏良明白這三個字的依託和前提。
小酒保才十九歲。很容易陷入迷茫和困惑。分不清情的分類。
等到他長大,沈柏良自信他可以自然而然的理解感情,同時對複雜的感情做出正確和理智的劃分。
恩情,愛情,親情。皆是情。情感一詞,充沛且令人喜悅。但是其中有著微妙而明顯的差異,只有一一親身驗證過,方的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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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保漸漸長大。不再滿足於睡夢中的暗自宣言。他開始一次一次的明示暗示。那樣直白的眼神,那樣閃著淚光的眼眶,那樣微紅的眼圈。令他聯想到了在衛微微死後趕來澳洲的沈北楊。
與哭的不能自已的外公外婆不同。沈北楊剋制而悲情。他是個中年男人。做不出面對前妻的墳墓嚎啕大哭的事情。但是他的悲痛和絕望就連小小的沈柏良都能感同身受。
那是一種絕望到近乎泯滅的眼神。彷彿全世界的光亮都被熄滅,從此要永遠留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中。
沈北楊是真心愛衛微微的。愛情是一種難以剋制自私的情感,做不到放手,做不到令她遠去,她愛大海,就給她挖一片海洋,她愛星空,就給她打造一片人工的星海,她愛自由的空氣,就給她買下全世界的空氣清淨機......為什麼她還是不快樂呢?為什麼,楚門的世界明明完美如此,為什麼,楚門就是不願意留在那個安全完美的世界呢?
那是他的懷抱,是他的血,是他的肉,是他全部的青春和勇氣。
沈北楊同意長大後的沈柏良把衛微微的墳墓遷移到了澳洲。那是衛微微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停留的地方。沈北楊只提了一個要求。就是在衛微微身邊留了一個空白的墳墓。百年之後,相伴如此。
衛微微並不恨沈北楊。生不能同榻,那麼死後同穴也是可以的。於是沈柏良同意了。沈北楊那塊墓碑原先空空蕩蕩的。來掃墓的人總是忍不住問一句。問的多了,沈北楊乾脆先讓人在上面刻字。
那上面刻著九個字:魂歸故里,你就是故里。
小酒保後來自殺。給沈柏良發了一條訊息。上面也是簡簡單單幾個字:你就是我的紅塵我的前世今生。
因為時差緣故,接到這條訊息的時候,沈柏良在澳洲和友人聊天。
不知是湊巧還是天意,他們聊到生死。
沈柏良對面的一箇中國姑娘講:如果我死了,能有不同的人來紀念我就好。我死後,幾個人來葬禮。大家今天悲傷,明天緩解,後天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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