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姓的店員戚然一笑,說:“你會有興趣。而且,我也不是單純為了告訴你們我的故事才來尋死。求求你,聽完我的故事,你可以讓我魂飛魄散。”
容城自認為骨子裡沒有殺戮的愛好。對於平白被扣上一個殺鬼愛好者的頭銜感到很不滿。他說道:“我沒興趣殺你,也沒興趣聽你的故事。你如果真的有傾吐的慾望,你可以到時候告訴入卷魂,也可以告訴引路者。他脾氣好,時間也多。想必會當個知音聽眾。”
沈姓在他們身後講:“給我這個姓的人,叫沈柏良.......你們認不認識?”
沈柏良三個字,如帶鎖的鉛球一樣,牢牢捆著了容若的腳步。容若停了下來,連帶拉上了容城。
容若一臉震驚:“沈柏良?!你說沈柏良?!”
沈姓店員聽容若語氣中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調子,並沒有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他反而笑得更加悲傷:“我第一次見他,是在酒吧。他帶著他和我同歲的弟弟來酒吧喝酒。他弟弟失戀,讓我給調一杯對應的酒......我當時使壞,想欺負小孩兒...j就給他弟弟調了一杯初戀十八歲。那酒喝著甜,可是度數很高的。”
那杯酒後來在那家酒吧大火。
命運和人生似乎就是這樣容易開玩笑。他隨意調和的一款酒出人意料的受人歡迎。客人都說這酒名字起得又隨意又貼切。就像那人人都有卻又人人與眾不同的青春和初戀。
入口甜蜜,令人迷惑又沉醉。等淪陷之後才覺出那舌根回味出來的屬於烈酒的苦澀,又苦又澀,還夾雜著縈繞在舌尖令人不捨棄走的甜蜜。最後熱辣入喉,令人不自覺落下來淚。
他記得,沈柏良的那個弟弟一邊喝一邊哭哭啼啼十分可憐。
他當時看得心裡發笑,臉上卻又擺出同情的模樣。跟沈柏良說:“你弟弟這樣,我一看就知道,失戀了。”
沈柏良酒量很好,一口乾掉那杯自己的‘初戀十八歲’,面不改色,連續給他拍了十張鈔票。那一千塊就全部成了他的小費。解決了他那一個月的燃眉之急。
沈柏良給他的初次印象,是個出手闊綽,對弟弟非常關心的成功人士。
成功人士的沈柏良丟了一件外套在酒吧中。之後並沒有回來取。他似乎忘了。酒吧的經理對著這件衣服咂舌。經理閱人無數,也閱名牌無數。他如所有買不起名牌又津津樂道的人一樣,對於所有的奢侈品如數家珍。他肯定說道,這陣腳,這做工,絕對是出自私人訂製。
經理又翻隱藏細節。翻到一個眼熟的暗紋,猜出這是本地申城非常有名的老裁縫。老裁縫已經許久不出山,只接熟客。以至於成了本地的奢侈品標誌。這件衣服,連專賣都不好入。因為它是完全照著沈柏良的體型而定製,只有沈柏良能夠穿出風度翩翩來,別人也可以穿,不過大概只剩下鈔票翩翩了。
他偷偷把這件衣服偷了出來。想了很多辦法,打聽到了能夠定製這件衣服的,姓沈的人家。
沈姓在申城並不陌生。家宅也明顯。他帶著那件早就散掉酒味的外套敲開了沈家老宅的大門。時隔將近半月,沈柏良早就忘記他。他認出自己的衣服,記得帶沈安良去的酒吧,甚至記得那杯初戀十八歲。唯獨忘記了給了一筆不菲的小費的酒保。
他隱藏住失落,面上擺出一個調皮又燦爛的笑意,告訴沈柏良:“不如你今晚再來?我給你再調一杯初戀十八歲?”
沈柏良覺得有趣。他對上那張燦爛到可以把陽光比下去的漂亮笑容,露出一個微笑來。
於是他知道。沈柏良會來。
沈柏良果然來了。他高興到不行。連給他調酒的手都在抖。以至於他放棄了他當天的花式調酒表演。中規中矩的按照早就熟悉的流程給他端上了一杯‘初戀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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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良身邊沒有了一臉頹然的沈安良。他可以把心思完整的放在酒上。
沈柏良盯著他期待的眼神品嚐了一口。酒下肚,他說道:“味道好像有點不一樣。”
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評語,立刻緊張起來:“哪裡?哪裡不一樣?”
沈柏良也說不上來,他當時心思根本不在酒上,一口悶掉,就去勸慰沈安良。哪裡記得住那麼複雜的味道?甜是真的甜,烈還是一樣的烈,就連舌根的苦澀和舌尖的甜蜜都是一樣。但是就是趕緊有什麼不同。
他記得當時他叫沈柏良小哥哥。還調戲他。可是到這個時候,只剩他兩人的時候,他反而叫不出來了。
沈柏良倒是逗他:“你不是之前叫我小哥哥?怎麼,現在又不肯叫了?你還誇我可愛......”
他慶幸酒吧燈光五彩,他臉上的紅暈完美的融合到了燈紅酒綠中去。他故意大大方方,笑眯眯說道:“我才十九歲啊......我叫你小叔叔其實都是說的過去的吧?”
沈柏良說:“你叫叫試試啊?大侄子?”
一語成讖。
他後來居然真的成了沈柏良名義上的‘大侄子’。沈柏良後來又來了幾次酒吧。聽了他的故事。也不知道是同情還是憐憫,亦或者是多管閒事。沈柏良做了主,把他歸到了自己的戶籍下。安了個沈姓。結束了他長達十九年的黑戶生涯。他不必再偷偷藉著朋友的身份證打黑工,不必在出租屋響起敲門聲的時候躲起來讓室友來應付,他甚至可以去上個學,大大方方掏出他的身份證辦了第一張銀行卡。
在戶籍填寫生日的時候,他私心,給了沈柏良一個假的出身月日。他把和沈柏良第一次相遇的日子,定為了自己的生日。
六年後,他也在那一日,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他手腕上有四道傷疤,每一道傷疤,都是在往後的那一日留下的。除了二十歲的生日那年。之後每一年。他都在生日那天,給自己添了一道疤。
就像十九歲之後每年的那個日子,既然無法銘心,那就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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