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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成聽完之後,是長久的沉默。
白矖說的這一切穿插了莫名的歷史感。他很容易對應上了課本中度過的事件。他設身處地想,如果他是青銘,知道自己的弟弟青合生前如此,會如何?
他無法想象,因為他並不是當時的人,不瞭解當時的心境,也不知道當時真正自處時候的艱難。
就像古玄武和他說起戰場,三言兩語,他只能唏噓。卻見不到古玄武眼底的血淚。
他不是當時人,縱見當時月,也念不得舊人心。
白矖問他:“你覺得,若是青銘知道,會如何呢?”
宋玉成說:“青銘自殺......原因真的是因為青合失蹤而導致抑鬱症嗎?”
白矖說:“他相見青合一面。”
“你們寫小說,說情話,歸結尋人的辛苦,有的時候,會用一句話,‘上窮碧落下黃泉’。碧落為天,很少有人死後會上天的,大多下了黃泉。青銘就是去黃泉找。”
宋玉成發愣。
白矖說:“青銘和容家打過交道。對於一些傳聞大概聽說過。所以他關於家族離朱的來歷。”
離朱,傳說中的鬼差,通常由家族中自殺者的亡靈擔任。除非下一任離朱產生,否則生生世世無法解脫。
可是,青銘應該是青氏最後的後人了吧?
先不管這個。
“青銘,見到了青合了嗎?”
白矖點頭:“見到了。”
而且青合一眼就認出來這個徘徊在忘川途的使者是他十多年不曾再見過的哥哥。
青銘不認識他。
他把青合當做了在尋常不過的一個入卷之魂。
青銘依然是做當時的打扮。他不露痕跡地壓了一下自己的軟頂禮帽,確保自己太陽穴的血洞不要嚇到這一縷魂魄。
因為他看著實在是膽小。明明也不是年輕人了。卻如此輕易的面露悲傷和怯意。他穿著一身中山裝,一雙違和的布鞋,沒有襪子,摟著一雙乾瘦凍得青白的腳。他如此的瘦,初到忘川途,立於白霧之時,簡直就像一片白卷上隨手一撇的筆墨。
青銘翻了手上的無字書:“青合。三十四歲。死因是遇害?”
青銘微弱的嘆了一口氣。
“這一段日子,來忘川途的入卷魂實在是太多了。”
他公事公辦:“離朱不出不歸地。你要順著忘川途,一路向西走。——不過現在還有時間,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青合已經從青銘對他的淡漠和禮貌中反應過來。他隱約明白了些什麼,可是這樣的明白卻讓他更加的心痛。
他本能反應:“這裡還能吃東西?”
青銘說:“當然可以。”
青合落淚:“這裡不是陰曹地府嗎?”
青銘道:“這裡是忘川途,就是黃泉路。放心,這裡沒有陰曹地府。”
他轉身走到前面帶路。
他說:“你這一路走來,會見到你最想見的人,會了卻你最想了卻的心事。然後再一路往西,遇到黑暗,再睜眼,就是新的清白人生了。”
青合跟在他後面走,忽然來一句:“了卻心事?最想見的人?”
青銘說:“對啊。有的時候,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最想見誰。不過這也正常,哪有隻牽掛一個人的呢?人生在世,總是過多牽掛的。”
青銘在前面走,感覺到青合在他身後無聲的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