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這時候才鬆開他的手,說:“小師父,我叫賀蘭予。你可得記得我。”
金色煙火的光華照亮了他的面容。他並不算是一個第一眼看上去就會驚為天人的長相,但是他笑起來極其好看,一顰一笑神采飛揚。他身材碩長,身形挺拔,他有一種江湖人的英氣勃勃。但是他卻一身貴族打扮。這兩者的內外融合衝突,在他身上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平衡。
慧箜想著,自己當真已經很久不入世了嗎?現在的世人都如此介紹自己嗎?他看著賀蘭予的笑臉。第一反應就是對他又唸了一句佛號。
慧箜說:“貧僧慧箜。施主可不必記得。”
他一板一眼,並非是故意順著他的話說。但是這一句說出來,彷彿是在抬槓。
賀蘭予聽慧箜這樣說,臉上居然瞬間起過一抹委屈的神色,但又很快恢復笑臉。
他說:“我記得了。慧箜。慧箜小師父。”
他問慧箜:“小師父,你,是得道高僧嗎?”
不等慧箜回答他,他又說:“小師父,我呀,精通佛法,我知道,你已經燃指供佛了。所以,你是得道高僧。”
他的視線從慧箜的殘缺的食指上一閃而過。很快,慧箜並沒有抓住他轉瞬即逝的情緒。
他再問慧箜:“小聖僧,你佛法深厚,可以渡我嗎?”
慧箜一愣,他本能地說:“我佛渡世人......”
賀蘭予打斷他:“小師父在推脫呢,怎麼可以推給佛祖呢?渡我,可不是輕鬆的事情啊.....”
“我要的是不是心靈上的渡化,我要的是渡我。渡我。渡我到西方極樂,到不了西方極樂也不要緊,哪怕是渡錯了,送到黃泉地獄都可以。只要你渡我。”
他說得漸漸急切,臉上的笑意不知不覺被融入到了他眼中匯成光。
慧箜被光芒直視,被迫退後了一步。
又一陣爆聲響起,又一朵煙花綻開,他和賀蘭予被籠罩在一片紅霞中。他沒去看到底煙花是何物。他被賀蘭予的眼神死死抓住。
伴隨著耳邊的轟鳴,慧箜終於聽明白了賀蘭予的話。他聽到自己在說話,他耳朵有鳴聲,是以他的聲音比自己認為還要大聲:“你是想死?你是想我超度你?”
賀蘭予聽到他的聲音衝破轟鳴傳入他耳。他終於笑起來:“我果然沒看錯,小師父,你是聖僧啊。”
他感覺到慧箜又要後退,以為他要逃,他上前一步緊緊抓住他的手腕,慧箜的僧衣寬大,賀蘭予隔著僧衣緊緊固著他的腕子,慧箜生疼,他感覺到賀蘭予的生命的勃勃生機。
他不懂,為什麼這樣的人,卻要去死?
慧箜本能的勸他:“施主,佛經萬法萬物,皆沒有勸人輕生之條。”
他在拒絕。
賀蘭予眼中的光芒慢慢淡化了下去。光芒褪去,他的笑容又立刻浮現了出來。
他說:“聖僧,我說過了,我也精通佛法,我知道佛經萬事萬物,都不會勸人輕生。可是我佛慈悲,也不會勸人苟活啊。”
他幾乎在哄他,說:“小師父是得道高僧,想來,也不會勸人苟活於世的。是不是?”
慧箜辯無可辯。
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
不願苟活,就一定要死嗎?輕生在佛教中是重罪,連畜生道都進不去。生生世世受輪迴之苦。這人,精通佛法,也定然明白。想死,卻不願賠上下一世。於是求能求的高僧,求他渡化。
可以嗎?
自然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