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子被雨水澆冷了,難道血也變冷了?”納蘭葬花冷哼一句。
“據《靈樞·營衛生會》裡記載:血者,神氣也。人在心平氣和的時候,也就意味著沉著冷靜,與易衝動的熱血沸騰截然相反,由此可見,冷血也未見得是件壞事。”葉雲慢悠悠道,雙手枕著頭,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了。
納蘭葬花氣不過,還想頂回一句,卻忍住了,恨恨瞪了他一眼,轉身衝進了雨簾。
“真是個笨得可愛的女人。”葉雲淡淡說了句,雖仍然閉著眼,嘴角卻輕輕上翹。
雨水細而密,像萬條垂釣魚線從九霄雲外飄灑而至,沒有一點消停的意思。納蘭葬花很快就溼透了全身,眼睛被雨水侵蝕得眯成了一條線,一頭令人垂涎的青絲也不再飄逸,服服帖帖地垂在後背,涼鞋在地上快速前進,濺起一陣陣水花。
在她跑出去之前,那些畫畫的女孩早已飛奔到了出事地點,吱吱喳喳行動各異,有的在圍著那個弒兒的父親厲聲譴責,有的拿著手機講個不停,估計是報警之類的,也有可能是給媒體爆料。還有的從路旁撿來一根長棍不斷地試探著湖底,企圖碰個運氣,可以讓那個可憐的孩子在掙扎中抓到這根救命稻草。
納蘭葬花當然不會做這些徒勞之功,她一路飛奔,跑到了湖對岸,找誰?
撐著竹排打撈雜物的女人。
“你好!”納蘭葬花雙手卷成喇叭狀,衝著湖中央喊道,語氣急不可耐。
“下雨天還要工作,你說我好,還是不好?”女人與她的急迫形成了鮮明對比,顯得漫不經心,仍然專心致志地幹著手中的工作,到底是熟能生巧,一竹竿下去,飄忽不定的垃圾袋就被準確無誤地打撈上來,然後竹竿劃出一道並不華美卻妙到毫顛的弧線,將垃圾袋放置到了船尾的住框裡。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有事求助於你!”納蘭葬花的眼簾睜不開,瞧不清對方的面容。
“救人?”這女人看似對外界的事情毫不上心,但實際上卻完全猜透了納蘭葬花的來意。
“嗯!”納蘭葬花喜出望外,她沒想到能這麼順利,原本還打算軟磨硬泡跟對方交涉呢。
“找別人去吧。”女人簡單的一句話,讓剛剛撥開雲霧的納蘭葬花瞬間跌入谷底。
“那是一個孩子的生命,您不能袖手旁觀啊!”納蘭葬花已然帶著哭腔,淚水伴著雨水一同滑落,她知道,正常情況下,一個成年人從掉下水到溺水身亡的時間最短也只需十分鐘,時間是萬分寶貴的,而在那邊的湖面,依然沒有任何孩子的蹤跡,只有那幾個女生徒勞無功地拿著木棍捅著湖水,蕩起層層波紋。
“工作是我的生命。”女人仍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又唱起一支江南小調,蕩然開去。
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愛在一念間,智慧也在一念間。恨在一念間,愚痴也在一念間。
這句佛語,有幾個凡人能參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曹雪芹在幾百年前總結的這句話,對人性的刻畫可謂是深刻至極。納蘭葬花坦然地拭去淚水,用一個微笑代替了怨恨,轉身繼續奔跑,尋找下一個可以營救那個小孩的人。她平時最討厭的運動就是跑步,太多的無氧運動了,而今天,她卻跑得比任何人都要帶勁。她堅信,這個世界終歸還是好人多一些的,不像那個只會躺下睡覺的死人。
信念是好的,天氣卻是壞的。
這麼潮溼的天氣,有誰還願意出來小西湖邊溜達?
看著路上行人荒蕪,納蘭葬花早已是心慌意亂,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那個孩子的生命氣息也在一點點減弱,她現在連瞟一眼事發現場的勇氣都沒有了,似乎是她把那個孩子推下去的一樣,而心裡就更埋怨起了葉雲,因為任憑是誰遇到這種突發狀況,都會有一種人性本能的反應——去救那個孩子,可他卻可以冷漠到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真是無法想象。
想到這裡,她的內心深處突然咯噔了一下。
自己剛才對那個打撈雜物女人的無情可以淡然一笑,為什麼對他的要求卻如此苛刻?
他不下水,也許是因為他不會游泳,或者他今天淋雨之後,身體狀況不是太好,自己為什麼一定要他去做出一種表態呢?但很快,善於換位思考的她,卻破天荒地堅決否認了這種想法。即便是這樣,他也應該盡最大努力去救人,這才是一個正常人所應有的舉動,而不是懶洋洋地躺在那裡睡覺。
哼,冷血無情,她心裡暗罵了一句。
可惜,無論怎樣譴責無所作為的人,對於救人一事也於事無補。
現實世界是不會突然出現一個將褲衩穿在外面的超人從遠處飛來,然後裝逼無比地將人從水裡撈出來帶上天空,最後還會露出一個標誌性地微笑。所以納蘭葬花跑了一圈,結果一無所獲。搬救兵的想法落空,心情跌倒了谷底,她原本白皙滑嫩的臉龐此刻染上了一層霜降般的慘白,那是一種她從來沒體驗過的痛苦。一個從小在軍事大院裡長大的孩子,沒有經歷過四處碰壁的無助,有爺爺的威名在,誰對她都是一求百應,即便是她從家裡逃出去之後,每到一個地方都是順風順水的,可這一次,她就像溺在水裡一樣,難以呼吸,挫敗感鋪天蓋地地湧來。
湖面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一個鮮活的生命很可能就要永遠消失在那裡了,雨下,淚也下。
她慢慢向著事發地走去,不是她不想快點到,只是她已經跑不動了,兩腿麻木到不聽使喚。
雖然她與那個孩子素未平生,也沒有親眼看到那個惡毒父親將他拋進湖裡,但給她的感覺就像一個親人在自己眼前驟然消失一樣,本能地驅使她去想方設法救他。而現在,她停了下來,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神突然明亮了許多,似乎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露出了一個蛇蠍美人般的微笑,然後繼續前行,步履輕鬆不少。
佛祖總說他會普度眾生,這句話並不是官腔,一句空談。
上天總有好生之德,在孩子沉下湖底七分鐘之後,一個畫畫的女生在找了大半天人幫忙沒找著的情況下,終於在小西湖進口不遠處遇上了一群來這裡觀光遊賞的夷洲遊客。不過不幸的是,這是一群沒有任何戰鬥力的老頭老太太,是49年國民黨退居夷洲時,從松江過去的,這一次回來也算是尋根覓祖了。
救援,依舊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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