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走走停停,人上來,又下去,坐不滿,空座始終很多,最後幾排幾乎無人問津。
入夜之後,市民們都聚集到各類聲色場所歌舞昇平,所以路上的車流量不大,走得順暢。
“對了,李青魚,老金下午來過家找我?”葉雲忽然想起了這事,那時候他剛好在蘇湄家。
“嗯,他帶回了一個訊息。”李青魚輕聲道。
“說說。”葉雲凝眉道,擁有一顆無以倫比聰明腦袋的他,此刻又開始快速運轉了。
“老金說,最近出現了一個新的地下組織,叫公子堂,勢如破竹,已經搶佔了落雨社長期盤踞的臨安。吞下這塊肥肉後,這個組織並不打算收手,反而是緊鑼密鼓,據說正在積蓄力量,準備向下一個城市——嘉興下手。落雨社在浙吳省的總管叫莫邶,人稱蛇王,因為只要被他咬到,什麼東西也跑不了,屬於心狠手辣、吃肉不吐骨頭之輩,卻沒想到會被這個神秘組織反咬一口,震驚了整個江南的地下世界。這段日子以來,落雨社的所有勢力都偃旗息鼓,估計在醞釀著一場大反撲,畢竟作為王者,有了敢於挑戰權威的苗頭,總要撲滅這點星星之火的。”李青魚輕聲道,一字不漏地將金爺傳來的訊息說出來。
“公子堂。”葉雲自言自語道,望著光怪陸離的夜景,輕輕皺眉。
兩人不再交談,車內恢復了安靜,只有車上的小電視在樂此不疲地播著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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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墟街,一間昏暗簡陋的小飯館,沒有招牌,只是用粉筆在一塊木板寫著:填肚子。
八扇舊式門板已經統統關上,屋裡只有一盞60瓦的燈泡在幽幽發亮,光線模糊昏黃。
一個枯瘦傴僂的老頭蹲在門口處,已經很長時間了,卻不累,敲了敲被摩挲得油光發亮的竹節老菸斗,掏出火柴點燃,動作舒緩而流暢,幾十年如一日,任誰都可以熟能生巧了,菸絲燃燒成一丁火球,老頭咂巴咂巴抽起來,煙味嗆人。
一個矮小青年正撅著屁股趴在地上,那張原本微微呆滯的臉龐神情專注,兩隻黑溜溜的眼睛不再渙散,凝聚成一點。在他前面,擺著一張國家地圖,他左手拿著一個放大鏡,右手的手指合攏,只伸出一根食指在地圖上引航,全神貫注地看著那些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的地名。
“曹老頭,你煮的豬肉燉粉條真是美味佳餚,人間難得幾回聞。”聲音從一個角落傳來。
“喜歡,可以天天來。”老頭面無表情道,吐出了一口濃煙。
“那我受不了,女人呀,是要保養的,天天吃這個,沒營養。”鳳凰撂下筷子,輕笑道。
“隨你。”老頭淡淡道,那雙破破爛爛的漏腳涼鞋後跟竟然一直懸空,不曾著地。
鳳凰抽出一張溼紙巾,擦了擦沾著些許油膩的紅唇,微微伸了個懶腰,如同貴妃春睡初醒,那份婀娜多姿,冠絕天下,起身,去倒了一杯淡到沒有什麼味道的茶水,抿了一小口,清清腸胃,然後移步走到矮子青年身邊,靜靜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抬頭,咧開嘴,對著這個在他心裡像神仙姐姐般聖潔的女人傻傻一笑,然後又低頭看去。
“我想知道少爺的近況。”老頭沙啞的嗓音頓時變得柔和,像一片被雨水滋潤過的枯葉。
“他開了一家公司,事業剛剛起步,但我不擔心會步履蹣跚,或者舉步維艱。因為他逮住了一個鳳毛麟角的商業天才,也許很快,就會有一個商業帝國聲名鵲起。他還收了一個忠心耿耿的貼身保鏢,這人我調查過,身家清白,沒有啥顯赫的背景,也沒有家裡親人的牽掛,可以作少爺的心腹。至於感情方面,倒是有點玄妙,少爺這個萬人迷,不知有多少花花草草傾心,但能留在他身邊的,不多。過於溫良恭儉讓的女人,戀家,承受不了少爺顛沛流離的生活;目空一切的女人,刻薄,忍受不了少爺的低調行事;還有,像我這種有控制慾的女人,也是留不住的,少爺太過深藏不露,讀不懂,這種女人會覺得呆在他身邊,無異於與虎謀皮。”鳳凰娓娓道來,輕描淡寫,說了一大通對於矮子青年來說無異於天書的話。
“你有些失落。”老頭一針見血,絲毫不想委婉說出來。
“胡扯。”鳳凰風華絕代的臉龐盪漾起幾絲紅暈,好在燈光昏迷,難以看清。
“掩耳盜鈴。”老頭撤下已經燃盡的菸絲,換上新的,卻不急著點燃。
鳳凰一向心如止水的心境竟有些波動,秋水長眸微微眯起,隔了幾秒,臉色恢復如常。
“接下來,你要我怎麼做?”老頭蹲在那裡兩個鐘頭了,可雙腳未曾挪開半步,變態。
“你覺得少爺走向權力頂端,最大的攔路虎是誰?”鳳凰並不回答,反而提了個問題。
“落雨社。”老頭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說出了這個令世人膽戰心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