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還擺滿了各種綠色植物,雅緻舒適,很適合閱讀,看得出來這書房的主人是個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葉雲對於這個讀書環境相當滿意,抽出一本有些泛黃的書,蘇軾的《黃州寒食帖》細細翻閱。不多時,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赫然出現在門口,把玩著手中的“冰心道人”紫砂壺,壺嘴有個木塞,表情安然,神態自若,一種超脫自然的淡定。
葉雲側目看去,端詳著這位老人,皺了皺如刀雙眉,覺得老人的雙眼很明亮,一點也沒有年老色衰時的渾濁,就像狐狸的眼睛一樣深沉睿智,以致整個人都像一隻暗藏機關的銀狐,哪怕是輕描淡寫一個細微動作,都能被瞧出圓滑或者世故這類氣質,看不清虛實,葉雲優雅如鋼琴家的手禁不住微微有些顫抖。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老人擺擺手,微笑道:“先別說話,讓我好好看看你。”
房間安靜了下來,沒有風,空氣彷彿靜止不動了,很壓抑,使得書房多了幾分孤僻氣度。
不知過了多久,老人哈然一笑,感慨道:“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啊。孩子,坐。”
老人說著,就率先坐到了臨近窗邊那張千年不變的古木搖椅上,葉雲有點窒息的心情也漸漸放鬆,將蘇軾的小本放回書櫃原處,坐到了老人旁邊的太師椅上,把背上的黑包擱在了身旁。兩人就隔著一張木桌子坐著,誰也不言語,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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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管家適時出現,捧著一杯茶進來,真是一個適合緩和氣氛的路人甲角色。
葉雲微笑接過小花青瓷杯,湊到鼻子處聞了聞,果然是熟悉的君山銀針。
“怎麼樣,這茶還行吧?”管家走後,老人慈祥地看著他,問道。
“很好。”葉雲由於是第一次見到這老人,有些拘謹,或者更多的是謹慎。
“喜歡就好。”老人整個身體倚在搖椅上,拔開紫砂壺嘴的木塞,嗅著淡淡的酒香味。
“這茶是茶中極品,想必花了您好大的心思,才弄來的吧。”葉雲淺淺抿了一口。
“只要你開心,再大的代價,我也願意付。”老人嗅酒適可而止,蓋上了木塞。
“誠惶誠恐。”葉雲回答的語氣中規中矩,既不生分,也不熟絡,又抿了口茶,茶香盈口。
“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嗎?”老人忽然微笑問道,欣賞著眼前這張飄然出塵的臉龐。
葉雲將握著茶杯的手平放在大腿上,凝眉想了想,輕聲道:“大概幾個小時吧。”
今晚為了向有些生氣的許丫頭賠罪,就陪她吃晚飯,然後洗好碗,確實比預計遲了很多。
老人搖了搖頭,有些斑紋的手指在空中比劃了幾下,緩緩道:“我等了你,二十四年。”
葉雲內心一顫,險些將杯中的茶灑了出來,平靜的水面盪漾起圈圈漣漪,層層同心圓。
“剛才在翻閱什麼書?”老人看出了這個年輕人與他之間的隔閡,便開了個輕鬆的話題。
“蘇軾的《黃州寒食帖》。”葉雲輕聲答道,覺得這個老人頗像一位老奸巨猾的山陰慧人。
“噢?那可是蘇大學士書法中的燦燦精品呀。”老人輕輕搖起了搖椅,緩緩道,“他的書法造詣很深,大氣捭闔,可稱得上是宋朝的書法領袖之一了。他認為,‘凡物之可喜,足以悅人而不足以移人者,其若書與畫。’這寒食帖的字,不知讓多少後人為之傾慕啊。”
“嗯,‘君門深九重,墳墓在萬里。也擬哭途窮,死灰吹不起。’這寒食帖最後四句的字寫得尤為精彩,尤其是‘哭途窮’三字,字型陡然增大,顯得異常突兀,也是體現了當時蘇子被謫貶黃州後,那孤獨慘淡的生活和淒涼苦悶的心境。”葉雲平靜道,舒舒服服靠著這把檀木太師椅。
老人聽著他侃侃而談,欣慰地點著頭,感嘆道:“薇兒真幸運,生了個好兒子。”
葉雲悠悠轉著小巧玲瓏的茶杯,糾正道:“是我很幸運,有一個好母親。”
老人一愣,旋即長笑幾聲,像青山兩岸的猿聲,想了想,問道:“你知道我今天叫你來的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