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高懸,大地上萬物都燙了金似的,在原來各種顏色的表層,濃濃地染上了一抹橙黃。
蘇湄有些疲憊地從前屋走進來,忙了一中午,這會兒剛剛過了午市,八月香就閉門拒客了。
陽光下的她,美得讓人無法挪開眼睛,讓人無來由地生出一種即使站得再近也只能是遙不可及的挫敗感。淡紫色的貼身短袖t恤,讓她傲人胸形完美地挺現出來,纖細的腰肢手可盈抱,長長地睫毛影子映在清澈的眼瞳上,挺直的鼻樑下是嬌潤的紅唇,絳唇映日,微微張著,貝齒閃著潔瑩的微光,讓人忍不住湊上去親啜一口。
妖精。
後院中的那架青葡萄,青藤蔓延,陽光溫柔地鋪灑其中,更顯翠綠誘人。
葉雲正悠閒地坐在葡萄架下的一張竹椅上納涼,看上去很愉悅,哼起了一段鏗鏘的京劇老生,抑揚頓挫。手裡毫無例外地端著一杯清茶,並不是什麼極品,只是普通的綠茶,是蘇湄這妮子去舊墟街買菜的時候,順便從街邊擺檔小販那買回來的,討價還價後,十塊錢一大包。茶味談不上清香,可葉雲卻硬生生從其中品呷到了一絲柔情,一份愛意,還有一顆真心。
竹椅前的地上躺著一根手腕粗的小木頭,伴隨著它的是一把清冷小刀,還有滿地木屑。
葉雲似乎在雕刻著什麼,他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時候,都會這樣做,心理學上叫感情轉移。
江山代有才人出。
公司已經順利註冊成功了,他沒理由不開心。雖然還只是一個空殼公司,名下沒有任何資產,但是他堅信,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振,永遠記住“江山”這個耳熟能詳的名字。他抬頭,透過葡萄藤的縫隙,望了眼蔚藍如洗的天空,天高得彷彿要消失在世人的視野中了,忍不住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蘇湄站在門庭處,靜靜看著那個偉岸而孤寂的身影,整個人彷彿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這是一幅讓她很中意的畫面,四周景物色彩搭配得天衣無縫,那個焦點人物留下無限遐想。
她掏出手機,抓拍下了這個背後不知有著怎樣故事的背影,讓這一瞬間永遠定格。
“偷拍,可不是個值得提倡的行為。”葉雲抿了口茶,忽然微笑著調侃道,卻沒有回頭。
蘇湄低呼一聲,被這句橫空出世的話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收起手機,淺淺吐了吐舌頭,明知故問道:“你在雕什麼?”
“雕木頭。”葉雲說了一句廢話。
蘇湄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忍住了脾氣,又試探問道:“雕的是人吧?”
“是啊。”葉雲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
蘇湄差點把“不會是我吧”這句心裡話問出來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雕的肯定是一個美人。”
“猜得真準。”葉雲表揚了一句。
蘇湄掩嘴而笑,內心充滿了期待。
“我餓了。”葉雲撇嘴道,放好茶杯,彎下腰去拿起小刀和木頭,繼續完成未結的任務。
“哦,我現在去廚房把飯菜熱一下。”蘇湄柔聲道,像西江的一尾紅白錦鯉,妖嬈而去。
他的心情更好了,嘴上哼的曲調也愈來愈輕快。這妮子那天從端木子路家裡出來之後,不知怎的就轉了死性,再也不與他磕碰拌嘴,愈發小鳥依人。不過葉雲也沒深究,有這麼一位絕世佳人言聽計從地鞍前馬後,怎能不喜不自禁?
她不是尋常女人,他也不是俗不可耐的男人,並不會認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了,兩人就一定會有發生一段可歌可泣肝腸寸斷的愛情經典故事。但只要這種感覺對就行了,這種誰看不見誰都會心生悵然若失的感覺,哪怕他們間的愛情像飛蛾撲火,哪怕像空中樓閣,哪怕像懶漢仰頭等待天上掉餡餅,哪怕像沙漠行者奔跑著撲向海市蜃樓,也值了。
這種感覺就像兩顆種子,各自在兩人心中發了芽紮了根,開枝散葉是遲早的事了。但是,兩人誰也不敢揠苗助長,輕易去觸碰這兩株嫩芽,生怕有個閃失,就蔫了枯了萎了,眾所周知,過於呵護也會適得其反。所幸,現在兩株嫩芽長勢良好。
飯桌擺在那個不知水面飄著何種植物的水池旁邊,屋簷下的走廊裡,陰涼,且有風景可賞。
蘇湄仍繫著圍裙,將飯和幾個小菜端上桌,拿出兩隻小青瓷花碗和兩雙竹筷子,準備開飯。
“吃飯了。”蘇湄挽挽秀髮,像極了一個全職太太,從廚房裡擦著溼手出來,輕聲喊道。
“來了。”葉雲停下手中的活,舉著那根仍未成形的木頭端詳,勾起一個滿意的微笑。
他落座,看著精緻而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心情一好到底,夾起嚐了塊肉,香而不膩,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