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籠寒水月籠沙。
青石小街顯得空曠安靜,只有幾盞路燈透著幽幽的黃光,半睡不醒的樣子。
葉雲負手而立,望著半日仙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
蘇湄似乎從沒有見過他像此刻這樣,拂去了一切凡塵雜念,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落寞與蕭瑟,像溺水,無法呼吸,直叫人不忍卒睹。也許是因為這個,她心中無端地生起閒愁一縷,卻沒有出聲說話,只是靜靜陪在他身邊,不去打擾此刻清幽。
她清楚,男人深思的時候,女人只應靜靜作陪。
兩人就這樣不知站了多久,沉默寡言成了此時的主旋律。
“蘇湄,你聽懂剛才那大叔的話了嗎?”葉雲忽然開口說道,側頭看向蘇湄。
蘇湄微微搖頭,柔聲道:“這種神鬼莫測的高人說出的話很費解的,我可沒那麼聰明,他最後給我們的臨別贈言很玄妙,不是普通的一些悟性就能參透的,特別是給你的那句,‘長弓交錯,遮天蔽日’,很有氣勢。”
“氣勢?我卻覺得非愚則誣。”葉雲揚起一個不加掩飾的譏誚微笑,嘆息一聲,他像是在向蘇湄吐槽,實際上他是想說服自己罷了,自欺欺人道,“你不覺得那個半日仙很無賴嗎?他淨說些高深難明卻遙無邊際的話語來讓你無可辯駁,這就是算命的高明之處。”
“我不知道,也不大懂,不過,我個人覺得如果華國的算命術全是胡說八道的話,它不可能在民間久盛不衰吧。”蘇湄客觀地分析著,兩隻玉手負在身後,輕笑道,“正如國術大師南懷瑾所說:華國算命術如果是騙人的,那麼它欺騙了華國人三千多年,世上有這麼高明的騙術,也是值得研究的。”
葉雲望了眼蘇湄,浮起一個淡至透明的微笑,沒有再進行這個話題,淡淡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折返前行。
蘇湄腳步恢復靈秀之氣,跟上他的步伐,露出一個美狐狸笑容,玩笑道:“葉雲,你說那個算命先生為什麼要贈‘長弓交錯,遮天蔽日’這句話給你呀?他是不是暗示你將會是一個將軍,征戰沙場,作萬人敵啊?”
“將軍?白日做夢。你見過一個將軍要淪落到做吧員的嗎?那個大叔就是沒事找事,不能讓你沒事偷著樂。”葉雲尷尬苦笑,無奈道,然而口不對心並非女人專利,雖然他嘴上是這麼說著,可心裡卻在反反覆覆地斟酌這八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字。
蘇湄託著香腮,邊前行,邊側頭仔細打量著葉雲,這張飄然出塵的臉龐除了那抹清淨如竹的微笑外,從來就沒有太多的感情表露,即使有變化,波動也極細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一般人也根本瞧不出來。
這種人,應該會出人頭地吧,她心裡暗忖著,眼神中有期待,有炙熱,似乎在看著幾十年以後風生水起的他,嘴上卻不饒人,打趣道:“如果你真是將軍的話,那隻能是下象棋的時候,對手向你喊的一句話:將軍!”
言盡,她自己率先忍不住掩嘴輕笑,嫵媚無邊。
葉雲苦笑,佯裝發怒,輕敲了她腦袋一下。
這妮子非但沒有躲避,還十分配合,拍拍誘人犯罪的胸脯,假裝害怕地快步前行。
寂靜的青石小街留下笑聲兩串。
忽而,嗦的一聲!
那隻不知名的雄雕又一次出現了,在漆黑無垠的寧州夜空滑翔,英姿颯爽,那雙銳利而深沉的鷹眼,俯瞰著這片土地。滄桑古樸的寧州,朝氣蓬勃的寧州,不知它更留戀哪一座。它太俊美了,簡直就是天地間飛翔的精靈,高傲、敏銳、兇猛、無畏,從不躲避風雨,永不留戀巢穴的溫暖與安樂。
這隻雄雕的身上,有一種冷峻到近乎直入人心的力量。
與從前一樣,很快,它便再次不見了蹤影。
而此時,天上的明月也消失不見,一大片隱藏在夜色中的烏雲漸漸遮蓋天空。
一場聲勢浩大的暴風雨似乎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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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一向心境沉寂的葉雲顯得有些魂不守舍。
半日仙就像一塊從懸崖峭壁滾落而下的巨大礪石,重重砸在心湖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人就是如此,總是會對一些無從知曉半懂不懂的話語奉若神明,這讓許多打著算命旗號而行走江湖的騙術高手可以輕易抓住這個漏洞,將計就計,向這些意志薄弱的迷信者講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行話,哄騙得他們暈頭轉向,直想把這些江湖郎中們當作菩薩供著。
可是,再高明的騙術也會有紕漏之處,任何閃失都將會前功盡棄。
而葉雲恰恰是個防騙大師,很少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矇混過關,可半日仙卻做到了。
他非但無法找出那個不知何方神聖的算命先生的瑕疵,而且還被他那些話所深深套牢。
挫敗感獨佔鰲頭。
告別蘇湄後,葉雲從她家出來,抬頭望了眼天空,月色全無,漆黑一片。
“看來要下大雨了。”
他凝視著除了黑再無半點雜色的蒼穹,低聲呢喃了一句,有些心神不寧,手裡拿著一罐用來解渴的冰紅茶,搖晃幾下,開啟拉環,猛灌了幾口,一抹嘴,忽然想起了之前答應今晚要送小青回學校的事,這小妮子忸怩了半天,才羞答答開口向自己提出邀請,當時她的俏臉漲紅,如抹了整盒大紅胭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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