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遺山先生名為元好問,他的確好問,也很會問。他這一問,可謂一問問千古。多少年來,有多少人在這個問題上徘徊,又有多少人在付出巨大代價後,還是無法作出人生最終的答案。
天欲曉,莫道君行早。
葉雲一清早起來,就收到了蘇湄的資訊,說她已經到了郵電小區門口,趕快出來云云。他內心苦笑不迭,這女人也真夠心急的,她不會真以為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吧?現實中,往往是早起的蟲兒被鳥吃。
本來他的時間觀念是極強的,跟別人有約定的話,尤其是女伴,總是習慣早於對方到達預定地點,這是最起碼的禮貌,也是男人紳士風度的體現。可在一個陌生到僅僅相識一天的女人面前鞍前馬後,總會有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感覺。更何況女人的想法從來都是如同九重迷宮,讓人難以琢磨的,所以還是按部就班比較穩妥。
葉雲破天荒地沒有晨跑,梳洗穿著完畢,悠閒地往小區門口走去,手裡拋玩著一顆小石子。
郵局小區的林蔭道上,行人寥寥。
清涼的晨風撫在臉上,那種感覺妙不可言。
路邊的一滴滴露珠,晶瑩透澈,在青嫩新綠的草葉尖,悄然滑落。
樹間雀躍著不知名的鳥兒,正歡悅歌唱,純白的羽毛沐浴在熠熠生輝的金色陽光中。
《風不鳴條》詩云:寂寂曙風生,遲遲散野輕。露華搖有滴,林葉嫋無聲。
一輛綠色甲殼蟲停在小區門口,車旁亭亭玉立的女子有傾國之容顏,不施半點脂粉,更顯清麗。她今天的著裝並沒有再續前緣,摒棄了昨天那身刻意喬裝打扮的清爽裝束,隆重其事地穿上了一條c黑色碎花擺裙,讓她那曼妙婀娜的身材曲線盡然展露,那副死氣沉沉的黑框眼鏡也不見了影蹤,如水美眸美不勝收,凝望著小區內,顧盼間隱有一絲焦慮。
她已經這樣子站在颼颼晨風中半個小時了。
終於,那個帶著淡淡微笑的年輕人出現在了視線中,眼神乾淨空靈。
冷美人倒沒有因為葉雲的超時到達而有所不悅,輕笑著向他招招手,姿勢極其好看。
“這麼早?”葉雲走到蘇湄跟前,微笑著,卻沒有一絲因遲到而要道歉的意思。
蘇湄橫了他一眼,微嗔道:“你不覺得,要一個大美女在這兒等你這麼久,心裡很愧疚嗎?”
葉雲輕輕搖頭,漆黑的眼瞳帶著邪魅的笑意,玩味道:“我不覺得,反而很開心。”
“渣男。”蘇湄憤懣道,美眸恨恨瞪著他,心裡在自我開導,跟這種不知風度為何物的男人犯不著生氣,反正只有一天時間面對他而已,忍忍就過了。她穩穩心神,微翹著蘭花指,將散落的幾根青絲挽到耳後,輕聲說了句足以讓普通人墜入地獄的話,“有一點我必須事先宣告,希望我沒有給你什麼錯誤的暗示,以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這麼說,不是輕世傲物,這句話背後的意思,葉雲自然也明白。
今天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任何事情都是很純粹的,不摻雜任何情慾和複雜感情。
他們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只是由於一些陰差陽錯的事情而相識罷了,僅此而已。
《魯濱遜漂流記》裡有一段很經典的話:在不同的環境下,人的感情又怎樣變幻無常啊!我們今天所愛的,往往是我們明天所恨的;我們今天所追求的,往往是我們明天所逃避的;我們今天所希冀的,往往是我們明天所害怕的,甚至會嚇得膽戰心驚。
不同的人生背景和成長曆程,使得她和他成為了兩個世界的人,兩條方向迥異的平行線,無論在哪兒,都不會再有交集。雖然他那神秘有趣、沅茝灃蘭的氣質縈繞著她,而她身上某種略顯自矜的驕傲與文化底蘊也吸引著他,但現實就是現實,他們倆心裡都一清二楚,誰也不會陷入其中而無法自拔,無論是王子與灰姑娘的愛情,還是公主與窮乞丐的相戀,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隻存在於童話故事中。
天底下只有兩種人最缺乏愛情的滋潤,帝王家與窮人家。
帝王家勵精圖治,沉迷於權術,哪有感情可言?
窮人家忙碌奔波,為生計發愁,哪顧得上感情?
所幸,葉雲雖然一窮二白,但從不缺少可憩息自己已經有些疲憊心神的空間,聽見蘇湄那句預先挑明底線的話,也不覺得有什麼過分之處,聳聳肩道:“我也有一點要講清楚的,我的酬勞要按照一天的工資來計算,還有,接下來的一切開銷都由你支付。”
“沒問題。”冷美人對這樣的斤斤計較非但不覺得反感,反而有些欣賞,一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