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望舒,聽說是當年先皇后臨走之際私自做主取的名。”
“望舒麼?人冷,名字也這麼冷。”陸離搖搖頭。“走啦,還是先去御花園旁的輝湘亭等老狐狸吧,我也著實想一同會會這位帝姬呢!”
盛祁毓在出了壽康宮後,拐過幾個拐角,來到了一方閣樓前。對著空無一人的走廊,他輕聲喚了一聲:“無聞。”
一抹黑色人影在背後悄然落地。“主子所囑咐的東西已送至昭懿帝姬處,但屬下看來,帝姬不是很放心主子,另外,陸離已入宮,正在輝湘亭等候。”
“小丫頭的防備心可真重。”盛祁毓無聲笑笑。“也怪我不問世事、沒能早些回來。沒想到陸離那小鬼竟也來了,既如此,你先退下吧。”
“是。”少年應答後又很快隱於暗處,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只餘下了耳邊的風聲作響。
盛祁毓提步向輝湘亭走去,想來那小鬼等了這麼久,怕是該罵他了。
“老狐狸你怎麼才來,虧我還把你當我的好夫子,你倒好,剛入鳳都便給昭懿帝姬送了一份大禮,我是半點油水都沒撈著。”果不其然,陸離一看見盛祁毓那老狐狸便嚷嚷開了。
“哦?是嗎?那這丞相之位,不如還給老夫如何?”老狐狸一臉的陰險狡詐。
“呸!要不是我天資聰慧,你以為隨便找一小孩都能當丞相呀!不給不給,本相這位子坐的舒服著呢!”
“多大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愛耍嘴皮子?”盛祁毓一臉慈愛地看著陸離。
“我愛耍嘴皮子?跟你比那是小巫見大巫,自愧不如。還有,我可警告你呀,少拿這種看兒子的眼神看我,小心我讓穆楓咬你。”
穆楓在旁很是無辜的開口:“屬下最近沒有犯錯呀,連大人聽牆角的事都沒來得及往外說……”
“閉嘴。”陸離很是頭疼的打斷穆楓的話。
“喲,陸丞相什麼時候又培養了這麼一個高雅的喜好?”盛祁毓調侃道。
“哼,還好意思說我,也不看看你什麼德行,說走就走,十五年了對這世事是不管不問,怎麼,一朝聽聞你心頭肉的女兒落難,這眼巴巴的就趕回來了,還不知道人家心裡怎麼想呢,說不準呀,人家壓根不信你。”
“滾。”盛祁毓是真的有些動怒了。
早在柳容與登基前一年,盛祁毓還是忠義侯之時,盛祁毓率兵平亂,身邊的副將陸峰戰死沙場,陸峰臨終前託付妻兒給盛祁毓照顧,誰知在盛祁毓回去的時候,陸峰的妻子竟早已自盡,留血書一封,和尚在襁褓之中的男嬰。盛祁毓將這孩童帶回家中,一言一行皆親自指導,令人驚訝的是,這孩童竟有過目不忘之能,過目能誦,出口成章。
盛祁毓覺得,這個孩子有大好的前景,一朝青雲直上更不是問題,但那時,他還未曾想過將陸離推向丞相之位。真正讓他有這個念頭的是在文昌三年孟夏時節,皇后白姝寧診出懷有龍嗣,已有兩個月的身孕。
白姝寧是他心頭的一根刺,他自知白姝寧心繫他的二弟,便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半分逾越。原想著在二弟登基後便離開,誰曾想柳容與登基之時,封的不止是她皇后白姝寧,還有貴妃安姽嫿。安姽嫿此人城府頗深,文昌二年更是產下大皇子柳聿晟,安氏一時盛寵不衰。盛祁毓擔心柳容與會日漸冷落白姝寧,於是也一直在朝為政,想著若出了什麼事,也好互她周全。如今,一樁心願已了,想著該是不需要他了,他也實在無法眼睜睜的看她為他人生兒育女,與他人兒孫滿堂。盛祁毓執意辭官,陸離自然成了他眼中最好的接班人,他是連哄帶騙的把陸離推上了那個位置,然後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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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隱山林之時,不知是不是天意,竟在山下湖畔撿到一女嬰,盛祁毓從不是喜歡多管閒事之人,陸離也只不過是因為那是他的副將之子才會照料,可他當時忽的就想:姝寧今年冬天就要生產了,是不是該為她積些福報?於是,他把這位女嬰帶了回去,再一次當起了孩子的爹。女兒家總是會嫌棄山中枯燥無味的,隨著他這個義女的漸漸長大呀,一天能在他耳邊叨叨幾十遍要下山的話。有一日他終於不耐煩了,便叮囑他的義女,可以下山看看,務必小心,還有就是……幫他打聽打聽皇后白姝寧過得如何。可誰能想到,他義女帶回來的訊息竟是,當今皇后不姓白,姓的是安。先皇后白姝寧生產時血崩,早已離世。先皇后之女昭懿帝姬柳望舒身染惡疾,在淥水軒生養,非詔不得出!盛祁毓聞之大慟,病了半月。原來這世上從來沒有福報呀……自己這種上過戰場的人,當時怎麼就信了呢。
十五年的不問世事,換來的卻是紅顏枯骨。此生既不能守護她,便要用餘生為她女兒搏一個錦繡聲名、搏一個璀璨前程!
“咳,老狐狸不要叫我滾嘛,冬天滾雪地很冷的,哦,對了,我們還是趕緊去宮門那吧,別讓你的心頭……不是,別讓昭懿帝姬凍著了。”陸離也意識到了老狐狸生氣,心驚膽戰的在一旁順毛,提到柳望舒的話,老狐狸的怒火應該會降下來吧。
“你說什麼,小丫頭在宮門幹嘛,等我?”盛祁毓聽到柳望舒在宮門受凍後,果然顧不上收拾陸離了。
“是呀,帝姬可是念著您的好,想著好好謝謝您這尊大佛呢!”陸離趁熱打鐵說道。
“小丫頭是想看看老夫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吧?”盛祁毓斜了陸離一眼,趕忙向宮門處走去。
陸離與穆楓對視一眼,緊隨其後。
宮門這邊的侍衛見柳望舒過來時都還是理不清思緒的,畢竟在這兒當差這麼久了,每日見過的權貴多了去了,說不上全都能認個明白,可認識七八成是不在話下的,誰見過眼前這位主啊!
“昭懿帝姬在此,爾等莫不是打算就這麼站著?”阿珺在旁朗聲說道。
“奴才參見昭懿帝姬。”一旁的侍衛懵了一下,待想到是淥水軒那位後,急忙俯身行禮。畢竟鳳棲國現今只有那麼一位帝姬。皇家之事,誰能猜到呢?就算再難以置信,現今也是擺在他們眼前的事實,不容置疑。
“本宮只不過在此隨意轉轉,你們繼續值守便好,都起來吧。”柳望舒微微笑著。
“是。”底下人半是惶恐半是嘲諷的眼神輕輕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