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拒絕，或者說也不能拒絕。溫柔的人最可怕的地方便在於此，他能讓你心甘情願地，跌入他編織好的最為無形的強硬陷阱裡。
這場景在靈界怕是也萬年難遇上一回了，可惜無人有緣瞧見，靈界的主人靈王陛下，同他將軍一齊好似談情說愛那樣湊在軍營中，將軍又中了劇毒渾身無力，這場景基本上也快要發展成某些不可言說的片段了。
基本上只要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好像什麼事情都基本上多少年難得見上一次，或者說，他們兩個的存在本來就是難得一見的奇遇。
好在他們兩個眼下誰也沒有多餘的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或者說無央有，只是有這心現在無這力，只得乖乖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半個字也不能多說。
“你中了這個——”靈王陛下略微歪了歪頭，想了下那個頗為拗口的毒物的名字：“九髓化骨散······朕記得是這個名字？”
無央輕點了點頭，開口道：“陛下，魔王后他······都同您說了？”
“若不是朕逼著他，他也不想說。”提及此事靈王陛下的神色似乎有了些許的變化，他對上了無央的雙眼，道：“為什麼不想朕知道呢？”
“······”無央沉默下來，這能怎麼說？
“你是朕的肱股之臣，又是靈界的大將，大戰在即，你中了劇毒，朕理所應當要為你想辦法，這不是人之常情麼？”
很顯然靈王陛下誤解了他沉默的意思，以為他是不願意給自己多找麻煩才徑自這般死扛著，天曉得他在走進軍帳時看清了無力躺靠著的無央時是什麼心情，昨日還生龍活虎的人，今日一見便似只剩一口氣吊著。
任誰都要來得心驚。
“解毒之法——魔王后可也告訴陛下了？”
覺察出靈王陛下的態度似乎有異，無央動了動身體換了個姿勢，方便更仔細地看清靈王陛下臉上每一分細微的表情變化。
既然中了這種邪門的東西，他便也不指望當真能蒼天垂憐活下去，只是心儀之人就在眼前，死之前能多看幾眼，也是好的。
手腕上被他匆匆包紮的傷口隱約開始犯疼了，他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最為天真也什麼都不懂的時候，突然有了幾分像是想要哭鬧的衝動。
大抵是看見他，來的多有幾分捨不得了吧。
“告知了。”靈王陛下點了點頭，忽略了無央臉上一閃而過的蒼白，可是說完這話他便轉過頭對著軍帳外像是猶豫那樣足足發了好一會的呆，卻也不像是害羞，只是在猶豫著什麼。
等到無央愣神愣到已經醒了幾個來回的時候，靈王陛下才最終轉過了頭，逆光之下他的側臉俊美如畫，是美好的那般不真實。
可是下一刻他說出來的話，卻是讓無央整個人如墜冰窖。
“雖說此法兇險，但也未嘗不可一試。”靈王陛下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那般，道：“你且告訴朕，你所心儀之人是何人，朕即刻便為你們賜婚，招他來為你解毒！”
這話被他說得嚴肅又認真。無央愣了足足有小半盞茶的功夫，才認真地明白過來，靈王陛下是真的沒同他開玩笑。
明白了，這下全明白了。
以王權賜婚，這是另一方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的。換做旁的地方或許很正常，但這是靈界，靈王手中的權利從未被他用在任何地方過，即便是侍從他都沒有，為此靈王陛下怕是也從未做過這等以權謀私之事，況且也牽扯到了另一條無辜的性命，為此才會猶猶豫豫的覺得對不起那位無央的心儀之人。
怕是那位魔王后也算準了這一切，不愧是做過月老仙君的人，這是悄然無聲地又給了他一個剖白心跡的機會。
可是他能麼？眼下外面紛飛的戰火，多少人在等著他帶著隊伍凱旋歸來，天界的旗幟已然插上了許久，算著時間怕是便要這幾日再度來襲，氣勢洶洶之下靈界到底兵力薄弱，他不強撐著，便無人再能替靈王陛下分的這份麻煩。
活下去，是眼下最為重要的事情，若是換個人，也還真是這麼個道理。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趕早又趕不了巧。
靈王陛下會是這般的反應，無央猜著八成是那位古靈精怪的魔王后並未同他細說，為此單純的靈王陛下也就信了他的話，誤以為自己只是不願耽擱了愛慕之人，寧願獨自赴死也不願意拖累他。
某種意義上講也沒想錯，但是某種意義上講又大錯特錯。無央已經麻木的腦子裡一陣一抽一抽的疼，若是眼下他的脖子能動，肯定要死命地在牆上磕上幾磕清醒清醒。
可是昨晚的話，靈王陛下當真沒有半點印象麼？
“臣······”無央動了動嘴，因著聲音來的太小，眼前的靈王便又朝他靠近了些，他猶豫了一下，才道：“陛下不知——臣心儀之人為何人麼？”
“？”靈王陛下的臉上有了稍許的疑惑之意，隨即他看了看軍帳外又看了看無央，道：“無央將軍的意思，莫不是那人便在這軍營之中？是何人？朕現在便叫他過來！”
說著便當真起身要出去喚人。
靈界因著血統的優勢，即便是行軍之人也多生的膚白貌美，但是無央行軍打仗了這麼多年同這些兄弟們出生入死，況且靈界看似樸實，實則民風開放彪悍得同魔界有的一拼，要有什麼早就有了，何必遮遮掩掩等到現在火燒眉毛了？！
無央氣的想笑，卻是嘴裡一陣苦味，笑不出來。
“陛下不必找了，”他低聲道：“臣的心儀之人，陛下甚為熟悉。”
“昨夜的話若是陛下不記得，那臣回頭便再為陛下細細說上一遍。”他說著，眼角眉梢都連帶著似乎垂落了下來，明明是很歡喜的話，被他說出了一股哀鏘的意味來。
“臣心中所念之人，便是每日陛下晨起之時，鏡中所映之人。如此，陛下可明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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